赶到医院时,天已经黑透。
我跌跌撞撞的到处打听妇产科的方向,迎面走来一个穿着灰色长外套,戴着口罩神神秘秘的人,不禁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两眼,但是由于带着低低的帽子,看不清五官。
本来走近她想打听一下妇产科的方向,谁知她一见到我便像是受到惊吓一般慌慌张张的用手遮着脸从我身边跑了过去,我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夺路而逃的身影竟觉得有些似曾相识,跑步的姿势很是古怪。
找到产房门口的时候,见露娜、顾茗矾、张渠跟另一个女子都在,****则埋着头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我气喘吁吁的跑了过去抓着露娜的胳膊就问:“怎么样了?沈媛怎么样?孩子生出来没有?”
露娜泪水涟涟的看着我,像是受了惊吓的兔子一般只是摇着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话来。
顾茗矾把我拉到一边说:“你别激动,她早上只是羊水破了,还没有要生的迹象,在医院等了一天,刚刚才打了催产针送进去,一时半会儿怕是出不来。”
“怎么羊水都破了还生不出来呢,还要打催产针?”我虽然不是很懂,但是也知道一旦羊水破了情况必然是很危急的。
顾茗矾拍了拍我的手安慰道:“没事,没事,朝阳跟进去了,有事情他会出来通知的。”
我这才静了静心,一脸憎恶的盯着不远处沉默不语的****,一步一步的走向他。
看到我停在他面前的皮鞋,****这才慢慢的抬起头,本来很是眉清目秀的一张脸上此时胡茬遍布,眼里满是血丝,有些愧疚又有些悔恨的看着我。
我一脸嘲讽的俯视着他,咬牙切齿道:“****,你真是个下三滥的男人,你知道里面的女人现在在经受怎样的痛苦吗?你知道一个女人为了给你生孩子十月怀胎有多辛苦?而你呢,你又值得她这样为你牺牲吗,因为一时的****你有想过很有可能会毁了他们母子一生吗?你真是个禽兽!”
曾几何时,看着他们鹣鲽情深,艳羡着他们出双入对,我本以为,就算是这个宇宙都天崩地裂,****跟沈媛这对夫妻肯定也能直挺挺的走到最后,我本以为,他们的生活就是婚姻的意义所在……想着沈媛怀孕后日渐丰腴的身材,想着她看着别人玲珑有致的曲线时羡慕的眼神,想着她总是想方设法的把各种各样的样品宝贝一样的顺回自己的家里,想着她由一个娇小玲珑逍遥自在的少女,变成了今天这个身怀六甲俗不可耐的少妇,想着****改变她的这一切,又带给她的这一切,不禁觉得无比悲凉。
难道那么多痴男怨女前赴后继着奔往着的婚姻殿堂,竟是这般华而不实,徒有其表的牢笼而已。
它表面上踱着七彩光芒,里面却藏着万箭穿心。
****深深的把头埋了下去,低声道:“我没想到会这样,我只是一时情不自禁……我对不起媛媛。”
“是男人你就把头给我抬起来。”我的声音忍不住的颤抖起来,可是手拳头却仍然纂的紧紧地。
****刚缓缓抬起头,我便一个巴掌清脆无比的抽了过去。
打完他,自己的掌心都火辣辣的疼着。
****几近苍白的脸上蓦地印上了鲜红的指印,露娜、顾茗矾、张渠还有那个女子均是讶异的看向我,但****的神色却没有变,甚至比刚刚的绝望还要阴翳了一些,只是眼神空洞的盯着产房的方向。
我咬着牙说:“沈媛现在还在替你生孩子,这一巴掌我替她打了,无论她以后原不原谅你,你都要记住,你们在一起的缘分,自始至终你都不配。”
一时间,灯光惨淡,寂静无声。
这一刻,每一个人都在各自不同的人生里独自煎熬着。
沈媛此时躺在手术台上承受着噬心噬肺的痛苦,露娜站在门外满是惊惧与恐慌,****沉浸在满身的懊悔与自责中,我则像是被丢进了一片茫茫的大海中随时都会窒息而亡。
生活一旦露出狰狞的面孔,我们除了恐惧别无选择。
待我稍稍平复了心情后,旁边的女子走过来说:“杨楚牧,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
我转过头看她,竟觉得一张干净清丽的脸是不是什么时候见过。
她似乎已经猜到了我的疑惑,扬了扬脸,笑道:“我叫于漫,夏天在江边的时候我们见过。”
于漫,她就是于漫,那晚初见她时还是浓丽的艳妆,跟今天的这个素净美人还是有些区别的。
我瞄了一眼张渠,他正手插在口袋里颇有些苦恼的样子沉默不言,我便顺从的跟着于漫走到了旁边的过道上。
“还记得吗,当初我说过,我们以后都会过得比那时候好。”于漫的眼睛顾盼有神的看着我,她算得上是很有灵气的长相。
“记得。”
我恹恹的,在这种情况下对她的旧事重提并不是很有兴致。
她见我神情这般,了然的笑笑说:“不过,遗憾的是我的话好像并没有成真,大家过的并不好。”
我见她话里有话,不禁抬起脸茫然的看着她说:“于小姐有话不防直说。”
“我跟张渠前些日子一起喝酒,他有把你们的事情都跟我提过,毕竟我是个女人,细细揣摩一番,不难发现其中的一些玄机。”
她见我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继续道:“李代铭跟池韩露的订婚仪式并没有举行下去你知道吗?”
听到这里,我才不禁讶然。
没有举行下去的意思就是他们的婚没有订成?
我看着她说“不知道。”
“他们没有订成婚的原因全部都是因为家父,因为家父去参加他们订婚仪式的时候是带着女伴去的,嗯,也可以说是我的第五位继母。”她摊摊手。
我这才明白她想告诉我什么,反问道:“你的意思是于董已经结婚了?”
“是的,因为是第五个老婆,家父也并不想高调,便低调的摆了个家宴而已,所以很多圈子里的人都不清楚。你也许想不到,当李代铭知道了家父是有老婆的人时有多愤怒,当然我们那时候都还被蒙在鼓里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是后来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搞清楚。池韩露那个女人倒是真有手段,居然谎称家父要收她做老婆而向李代铭逼婚,她倒是真看得起自己。”
于漫贻笑大方的摇了摇头,同样是名媛千金,她的言行举止显然要比池韩露更优雅大气许多,也许从本身的气质上就差了一大截,于漫这个女人的举手投足之间处处显现出她的聪慧豁达,是那种随心所欲的便能流露出大家闺秀气质的人。
如果于董无心收池韩露做老婆,那么她被逼嫁过去做续弦便是无稽之谈,如此这般的欺骗别人感情,李代铭当下震怒也可以理解,只是他们的所作所为所得所获都是因果报应,而我在乎的却是李代铭最终选了池韩露,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他最终都选了池韩露,这是辩无可辩的。
“我知道,你跟李代铭是情投意合之人。我希望你们能幸福,池韩露这个做法太下三滥,不足以白白葬送你们的幸福。”她的眼神真诚,眼角眉梢无不透露着关怀之意。
我弯了弯嘴角以示感谢,嘴上却说“再情投意合也只能是曾经,若是有真情,又怎能挡不住一两番下三滥的招。”
说这番话时,我的语气里不无自嘲,就连于漫也看得有些不忍。
她拍拍我的肩膀说:“罢了罢了,再跟你说另一件事情。”
她看了看拐角那边产房的方向,理了一下思路才缓缓道:“来龙去脉我虽不是很清楚,但前因后果倒是知道个大概。”
“五年前,张渠带客户在夜总会消遣,无意中救了正在被主管们教训的海伦,教训她的原因可能你永远都想象不到。因为她拒绝接客。”
“接客?”
我很难相信我听到的是这两个字眼。
“是的,海伦是夜总会的陪酒小姐,那些主管也就是戏称的妈妈桑,想逼迫她卖身,那个时候海伦才十七岁的年纪,她怎么愿意自己如花的年龄就这样沉沦在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便抵死反抗。那些人简直太黑了,张渠说居然对着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往死里下手,所以一时不忍心便救了她。”
我听了于漫这番话,不禁觉得十分酸楚,想起当初海伦喝着咖啡,那样忧伤的神情,那么沧桑的眼睛,原来都是因为这番暗无天日的记忆。
如果那时候她才十七岁,那么现在也不过才是个22岁的姑娘,比那那还小的年龄却已经像是饱经世故的人。
“所以,她才爱上了张渠,一直无怨无悔的追寻了她这么多年吧。”事已至此,不难猜测出她心里一直惦念的那个人除了张渠别无他人。
于漫点了点头道:“这便是所有的症结所在,因为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多少人的轨迹就已匆匆改变,如果再回到过去,不知道张渠还愿不愿意再去救她,她又愿不愿意再被张渠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