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签字。”
我把文件夹摊放到顾茗矾的桌子上。
“你倾世的策划做的怎么样了?”顾茗矾边拎起笔在我的文件上龙飞凤舞的画了两笔,边抬眼问我。
“应该没什么问题,上周交上去了,客户公司还没有反馈。”我在她的办公室挪着步子扭了扭酸痛的颈椎说。
她点了点头放下了笔,继续趴回到电脑上。
“这两天怎么没看到海伦,倾世的策划初稿还锁在她的柜子里呢。”我半打听,半无意的说。
顾茗矾头也没抬道:“我也没见到人,电话里请了几天病假,说什么都不来上班,连上个月的奖金都不要了。现在的小姑娘,一点责任感都没有。”
我听了一时有些语塞,不知道她这番话里有没有一语双关的讽刺我上次在家里一躲就是好几天的意思。
她不经意的抬起头,见我面色尴尬,又张口道:“你别扭什么呢,我又没说你,再说了,你也能算小姑娘?”
“哎吆,大姐,您能不挖苦我吗?”我松了口气,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她抿了抿嘴,似笑未笑的丢给我一张便条说:“得,既然你也找她索性帮我跑跑腿,这是海伦的住宅地址,下了班去跑一趟,她若还是不能上班,把她柜子的钥匙给带过来,几份重要资料都锁在里面呢。”
“成,要不我也拎着榴莲过去,指不定她明天就得乖乖来上班。”我打趣道。
“你还能有点创新吗?”顾茗矾一翻白眼,不再搭理我。
自从上次周承来接我被李代铭看到之后,好像彻底把他给得罪了。第二天说好我来请客的,一直从下了班等到天黑也没见他回公司,打电话不是按掉就是不解,发短信又不回。我虽然知道是自己先不地道的,但觉得他也着实小气。最后也懒得再请他吃饭,抱着已经开始奏交响乐的肚子在楼下的全家吃了碗泡面气呼呼的回去了。
一连好几天也都没有在公司里碰到他,我心里竟有些憋屈,觉得事情根本就不是他看到的那样,他凭什么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可却也没有办法向他解释清楚。
越是憋屈就越是想让自己释然,不是早就知道他是忽远忽近,忽冷忽热的人了吗,他高兴了便和你如影随形,不高兴了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必要再为了他纠结。让他误解也好,让他失望也好,都没关系的,没有关系的。
我正思绪万千的站在玻璃幕墙后面喝着咖啡,伯尼从对面步履匆匆的走了过来。他看到我迟疑了一下,然后竟像没看见一般径直走了过去。
我本想跟他打声招呼,脸上还没来得及笑,便僵住了,不由纳闷的想什么时候又把他也给得罪了。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对着玻璃外面的景色发呆。
伯尼停住了脚步,想了想,又转过身子走了回来。
他笔挺的站在我身后,神情严肃的说:“杨小姐,你觉得李总对你怎么样?”
我愣了愣神,知道他此时称我为杨小姐,想必真的是对我有看法的。
犹豫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正常一些,说道:“作为一个领导,他对我很是关照。”
伯尼听了我的话,不由的皱了皱眉头,好一会儿,才突然冷笑了起来。
“我一直以为你是聪明人,怎么竟那么糊涂呢,算了,算了。”他本想抬腿就走,没走两步却又停在了原地,转回身说:“我曾经说过,Raymond是个重情的人。以前是,现在更是。如果哪一天你明白了,请记得我这句话。”
说完,认真的看了我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呆愣着站在原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在脑海里重复着他刚才说的话,有些似懂非懂。
下了班,我去海伦家里找她,敲了好半天的门,正想着是不是家里没人的时候,她才神情木讷的开了门。
怎么形容眼前的这个她呢,几天没见的光景,竟然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她从来都是衣着光鲜,妆容精致的,此时却只穿着件白色的棉布衫,披着一条米色的大方巾,面色苍白,披头散发。
她开开门,看到是我,也没说什么,留着门,又失魂落魄的又回了屋。
我把门关好,脱了鞋跟着她进了卧室。
室内拉着窗帘,昏昏沉沉的,我见她正抱着瓶红酒,坐在毛毡上看电影。黑白色的画面,像是回忆一般的镜头,上面的女人坐在倾盆大雨里,看着男人一步一步,头也不回的走远。脸上汹涌而下的已经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我听经理说你生病了,怎么还喝酒呢。”我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在暗沉的房间里,只觉得有些莫名的压抑。
她神志还算清醒,但说起话来却已语无伦次。
“是啊,生病了。不过病的是这里,只有这个才能治。”她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晃了晃手里的酒瓶。
我这才想起上次在咖啡厅她跟我说过的话,不确定的问道:“他回来了?”
她看着我,分不清是苦还是笑的表情,缓慢的点了点头。
一点妆都没有画的她,皮肤白的近乎透明,眼神澄澈,眉毛淡的像是水墨浸染了一般,我这才意识到她只不过是个25岁的女孩子。
我抓着她的手,用力的握了握说:“他还是没同意是吗?”
海伦低下头,颤抖着倒满了酒,一仰头灌了下去,绝望地道:“咫尺天涯,我们现在真的只剩天涯了。”
也许这个答案我们都早已了然于心,只是谁都不愿意说破,哪怕是个虚无的幻想,一天不被人揭穿,它也能卑微的存在着。只是现在连让我们幻想的机会都没有了,就这么赤裸裸,血淋淋的把我们自欺欺人的面具给撕扯下来,毫无颜面。
我沉默着,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或许我现在该陪她喝酒,然后历数那个男人的无情与刻薄,可她不是涂茶茶,所以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能替她排忧解难,却没办法跟她同仇敌忾,虽然她事事占理,可是感情上面的事情又根本就没有办法讲理。
海伦说:“我以前一点都不怕他跟我说他爱谁,因为我知道,他谁都不爱,他只是爱她们的出身,爱她们对他事业的扶持,虽然他不爱我,但起码他对我的感情是纯粹的,不掺杂利益的,这也是支持着我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最大原因,可是这一次,他根本就没跟我说他爱那个女人,可我他妈偏偏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真的爱那个女人。他现在连见都不愿意再见我。杨楚牧,我有那么可怕吗?我是吃人的妖怪吗?他凭什么连见都不愿意见我。”
说道最后,海伦歇斯底里的哭了起来,就像是个被欺负了的孩子一样委屈的嚎啕大哭。
她哭了很久,哭哭笑笑,笑笑哭哭,然后再语无伦次的说一会儿胡话,折腾了好久,我知道她喝多了,再开导她也是无济于事,感情这东西,还是得自己走出来才行。
离开的时候她已经睡的不省人事,黑白电影却仍然一遍遍的放着,我关掉它之前的最后一句台词,竟让我触动颇深。
“我已经爱到了最深处,从皮开肉绽,到血肉模糊,从噬骨锥心,到穿肠破肚,爱到虚无,爱到一无所有。”
再见到李代铭的时候,没想到会是这么剑拔弩张的场面。
我被顾茗矾叫到会议室里,一进去才发现李代铭跟倾世的品牌总监Asa都端坐在桌前。
我有些怔愣的看了看眼前的阵仗,倾世的品牌总监一向深居简出,这一次这个年过半百,鬓角花白的白人老头突然出现在AW,着实让人摸不清头脑。
李代铭看我的眼神深的像望不到底的山崖,阴森冷寂。他坐在Asa旁边,身体僵硬的像是刚从冰窖里捞出来一样。
Asa虽然是外国人,但由于在中国市场做了近20年,中文已经讲的十分流畅。他把手边的文件摊开推到我面前说:“MissYang,对于这个消息,我感到很抱歉。”
我狐疑的拿起桌子上的文件,见塑料皮下面的单页上全部都是我们小组做出来的广告创意。可奇怪的是这并不是倾世的公告单,而是在业内也小有名气的kc珠宝。
我抬起头,看着Asa说:“对不起,我不是很明白。”
白人老头有些为难的看着我,却没再说什么。
正在我一头雾水时,李代铭站起身,走到我旁边说:“这是KC昨天发布会上的公告单,而倾世在同天下午的发布会上,也发布了一份同样的公告单。”
“所以……”我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李代铭目不转睛的盯着我道:“所以有人在抄袭。”
“抄袭?”我惊讶道:“那么你们现在的意思是觉得我们抄袭了KC的广告创意?”
“杨小姐,我们的发布会比kc的要晚两个小时,所以现在很麻烦,他们正准备告我们侵权。”Asa的语气仍是很客气,可脸上的神情已经变得格外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