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接待周承跟方闻,我妈他们在家里可算是大摆宴席,周承倒也算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厨艺好的能跟我妈有一拼。倒是方闻,连头蒜都没剥出来,还好意思坐在那里胡吃海喝,胃口好的跟没吃过饭似的。一个劲的夸我妈烧菜的手艺简直比五星级酒店的厨师都专业,马屁拍的我妈脑门一发热,恨不得把菜全堆到他面前去。
我还没敢跟他们说涂茶茶回来的事情,更没敢告诉涂茶茶她爸爸做手术的事情,就怕她一着急直接把非洲人领回家来。以涂爸的健康状况来看,估计经不起这么一刺激。
匆匆吃过了饭,拉着周承跟方闻便回了海都。方闻一路打着饱嗝,乐不可支的说:“喂,杨楚牧,你妈让我得空再过来,下次要做干锅焖饭给我吃,我下周没事,要不顺带着再让你搭个顺风车?”
我一肚子心事的歪坐在一边,没好气的说:“要吃让你妈做去,别去我们家蹭吃蹭喝的。”
本来以为一句开玩笑的话跟他说没什么的,方闻一向皮糙肉厚不像是小肚鸡肠的人,此时却突然拉下脸来不再理我。
见他一副不好惹的样子,我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圆场,坐在对面的周承却轻轻的对着我摇了摇头。
是哪句话说错了?我不明所以的看了看他。他只做无奈状的耸了耸肩,却什么都没说。
回到家洗了个澡,找了身正儿八经的衣服,打算体体面面的去见非洲友人,在涂茶茶一遍遍的电话催促声里,我终于放弃了挤地铁的念头,拦了辆的飞奔了过去。
她电话里一遍一遍的告诉我说,一会儿见到了你可得扛住了,不准问为什么,不准表现的太惊讶,一定要怀揣着一颗平常心好好的把这顿饭给吃完。细节问题她会慢慢跟我解释。
难不成丫黑的像是炼矿里的黑原石,已经达到了正常人无法直视的程度,我一路上忍不住的瞎琢磨。
下了车见涂茶茶正站在门口左顾右盼的等我,穿着一身杏色的小皮衣,脚上是平底的马丁靴,面带桃花,双目含春的站在那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身后的星级酒店是旖旎风光的怡红院了。
“谈了恋爱的人就是不一样,什么都不说就往那儿一站,都能看出是有主的人了。”我下了车站在原地斜睨着她。
她嘟了嘟嘴,跑过来挽着我说:“你怎么跟个怨妇似的,好姐妹找到幸福了,该高兴才是啊。”
我径自朝酒店走去,边走边沉着脸说:“幸不幸福,得过了我的考核才清楚。不然谁知道你这憋着劲又一猛子扎到哪个坑里了。”
“人呢?”我站在空荡荡的包间门口问道。
涂茶茶给我拉开位子,笑嘻嘻的把我按到椅子上说:“去洗手间了,估计是丑媳妇见公婆,太紧张了。”
“得了,该紧张的是我才对吧,你这冷不丁的给我弄了一非洲人回来,你说一会儿我是该夸他精壮呢,还是牙口好?”我嘴贫道。
涂茶茶用手里的勺子敲了敲面前的白瓷杯强调说:“喂喂喂,有完没完呢,都说了人家是海都本地人,你还是混三省的呢,人比你丫血统纯净多了。”
我不屑的撇了撇道:“那你还搞得跟特务接头似的,紧张兮兮的叮嘱我这个叮嘱我那个的。”
她贼嘻嘻的看着我,撩了撩头发说:“一会你就明白了。”
正跟她挤眉弄眼的对视着,门被推开了。
我忐忑的转过身去,看到门口站着的人,着实惊呆了。
生活不是安徒生童话,所以你没有办法猜出下一个出场的人会是谁,就像是你永远不会知道在你周身往复的人会在下一秒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你的面前一样。也许很多人在你的梦中徘徊了千百遍,又也许出现了的人永远会是你意料不到的那一个。
“张,张,张总?”
我手无足措的站起身子,嘴巴竟不上台面的打起了颤。
一个多月没见的张渠,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西装,挺拔俊逸的站在门口,神色清爽,风姿倜傥,比以前印象中的他看上去要清明许多。一身浅色的衣服,更显得气度不凡。
他停在不远处不动声色的看着我们,好一会儿才跟涂茶茶会意的笑了笑,面色柔和的对着我伸出手说:“你好,我们就不用茶茶介绍了吧?”
我不由的向后缩了缩身子,平时见惯了他冷寂的样子,今天突然这么如沐春风的让我一时有些转变不过来。
我一脸纠结道:“张总,您怎么过来了?”
他见我一副惊恐的模样,笑着看了涂茶茶一眼,回过头来见我仍呆立着,便收回了手。
涂茶茶走过来拉了拉我的衣袖道:“我让他过来的呀,今天不就是安排你们俩见面的嘛。”
“你是说,你跟张总,你们?”
我这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抬起手捂住了嘴巴。
涂茶茶把手放到张渠的掌心里,面带娇羞的点了点头。
我一向坚强的神经,立马又断弦了。
这顿饭吃的,有史以来,史无前例的艰难。
虽然是三个熟人坐在一起吃饭,可是就是因为彼此都知根知底,才更让这顿饭吃的不伦不类。如果你的好姐妹给你的领导琴瑟和鸣相敬如宾的坐在一起,春风化雨般友好的笑对着你,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战战兢兢的小鸡仔,对着一把明晃晃的砍头刀一样。换了谁肯定也会在一时间觉得世界颠倒,黑白不分的。
我都没吃什么菜,只顾着跟在他们俩后面举杯,再举杯,举杯,又举杯。我都不知道为了什么而举杯,为了狗血的缘分?还是为了相逢何必曾相识?
基本上都是涂茶茶在说话,兴奋的讲在非洲去了哪些地方,看到了哪些美的不像话的景色,碰到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给我带了些什么匪夷所思的纪念品。
我有些拘谨,哼哼唧唧的跟在后面敷衍着,表现的非常不热血。
张渠本来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以前都难得见到他会笑的,总是板着一张脸。此时因为涂茶茶在身边,房间的光线又是暖黄色的,所以他的神情看上去柔和安逸,像是整个人的气场都变更好接近了一些。
我一边暗暗观察着她们,一边在心里感叹,爱情的力量还真是坚不可摧。若是说张渠对涂茶茶的感情是空穴来风,一时兴起,那肯定是不科学的,可我又总觉得这一切来的太突然,太生猛,有些时候,我们看待别人的爱情,一旦少了那一个月的眼见为证,便总有点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的毛病。
张渠把我们送到涂茶茶楼下,他也会自然而然的提前下车替我们开车门。
上一次他送我们回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此时却早已今非昔比。时间还真是个扯淡的东西,谁都不知道上一秒的故事下一秒还会不会有转折。
他拍拍涂茶茶的肩膀,语气温柔的说:“先上去休息吧,这几天都没有睡好觉。我跟杨楚牧说几句话。”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不敢相信这么柔声细气,这么体贴入微的男人会是公司里那个冷面阴翳的铁血领导。也许男人和女人都是这样,永远把自己最柔软的一面留给自己心爱的人,然后把坚硬的,冰冷的一面昂扬的对着这个世界。
涂茶茶了然的笑了笑说:“不许耽误太多时间,我们俩还有好多天要聊呢。”
说完对着我眨了眨眼睛便挥挥手上了楼,无论他对张渠的感情够不够深厚,起码信任还是有的。
张渠把手插在裤带里,一直目送着涂茶茶上了楼,看着她的背影像是在沉思,又像只是认真的看着而已。
清冷的夜风一阵阵的吹来,我的神经终于开始恢复正常工作,但越是清醒,我便越是意识到自己面对的问题似乎凭空的多了起来。比如孟裔,比如池韩露,似乎好不容易理清的一团麻线,终于又在某个地方打了死结。
“也许我和茶茶的事情,对你来说会有些匪夷所思。”他回过头,看着我说。
我向前走了两步,抬头见涂茶茶的房间已经亮起了灯。
“是有些惊讶,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一次见面。她迷迷糊糊的挡着我的路,态度还不是很好,嚣张跋扈的,后来又在江边烂醉如泥,哭的梨花带雨,一开始我还以为那种不一样的感觉是因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荒唐的人的。”他仰起头回忆道。
我缩了缩脖子,郑重的说:“您是认真的吗?”
他看着我,眼睛在光亮里熠熠发光,像是最明亮的星辰。
“我见过她哭的样子,也见过她坚强的样子,所以现在才更希望能让她变成幸福样子,或许你也知道,躺在沙砾中晒着太阳的她跟站在江边痛哭失声的她,总是能让快乐跟悲伤都变的无比单纯。”
“张总,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我迟疑道。
他转头看着我,静静的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您以前有爱过的人吗?有过想全心全意为之付出,给她幸福的人吗?”
他沉思了一会,似乎有在认真思考我的话。
好一会,他掷地有声的说:“有,除了我母亲以外,茶茶是唯一一个。”
我在心里嘀咕着怎么没有提池韩露,见他的神情又是极其认真的,便也没好多问。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迟疑,顿了顿说“你放心,我请你留下来就是为了要告诉你,我张渠不是一个对感情三心二意不认真的人,我对茶茶是十分慎重的。”
也许爱情是会让男人口不择言,甚至言不由衷的,可是面对这样的他们,那样坚定不移的说出的话,哪怕是再虚无的,都让女人没有理由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