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圣杰自雪地上爬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刀，他挥舞着短刀，凶神恶煞，向卞夷刺去。
暮云朝竟无半刻犹豫，立即出手，红绡翻飞，向着短刀而去。
卞夷自是察觉得到那阴狠之意，他正欲出手，却见暮云朝的红绡飞来，即将迎上那把短刀。
心头一滞，卞夷竟收了掌，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两步。
当红绡撞上短刀，强悍的力道将上官圣杰逼退，摔倒在地。
短刀则换了方向，刺进青松枝干。
“朕要杀了你！朕要杀了你！”上官圣杰再度爬起，挺着肥硕的身躯，欲扑向卞夷。
暮云朝双眸微眯，耳中尚且萦绕着卞夷方才言语，心底有股怒火正渐渐燃起。
若她猜得不错，将百里丘的娘亲逼至绝路的人，便是上官圣杰！
而这一切，百里丘并不知情。
倏地，暮云朝迅速闪身，红绡随之飞出，缠上上官圣杰的脖颈。
“狗皇帝！”暮云朝低声怒骂，眼底有烈火燃起，手掌不由紧了几分。
上官圣杰被红绡紧紧缠着，面目通红，自是不忘求救，“钟离，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钟离却一动不动，他犹自垂眸，似在思索着什么。
暮云朝气得咬牙，她望着上官圣杰惊惧的双眼，沉声问道，“狗皇帝，你可还记得十一年前，红城凤家？”
“凤家？什么凤家？”上官圣杰的面色愈发难看，渐感呼吸不畅，“你若是来寻朕索命的，那便动手吧！反正朕这一生，杀人无数，若是将每个人都牢牢记在心中，朕岂能肆意快活？”
上官圣杰的嘴脸惹人厌恶，暮云朝却不得不强行压下心底的愤恨，“说，你为何要害青莲夫人？”
许是知晓自己命数已尽，上官圣杰竟不再挣扎，俨然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姿态，“哈哈哈……美人儿啊，这天下哪个男人不爱美人儿……那青莲乃世间罕有的绝色，若肯陪伴在朕的身边，夜夜笙歌……”
“你找死！”暮云朝低吼出声，一双眼眶泛了红，攥着红绡的手指又紧了几分。
钟离一个闪身到得上官圣杰身侧，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说什么？青莲夫人当真是你害死的？”
上官圣杰被红绡死死缠着，几近窒息，但见他双唇张张合合，正无声说着什么。
二人单看口型，也能知晓他在说什么：“是朕害死的，又如何？”
钟离身形一颤，猛地后退两步，却被一截短桩所绊，跌倒在地。
他惊恐地望着上官圣杰，眼底不知是何情绪。
十年来，奉为恩人的男子，即便知晓他暴戾成性，知晓他昏庸无道，却因当年恩情甘愿留在宫中，永失自由。
可当一切真相浮出水面，他恍然间知晓此恩人居心叵测，害死了给他重生的青莲夫人。
这一切，要他如何接受？
他宁愿从不知晓真相，宁愿永远活在欺骗之中。
上官圣杰的面色由红转青，他望着暮云朝，启唇无声道，“来啊……杀了我……你杀了我啊……”
“你以为我不敢？”暮云朝恨得咬牙切齿，可即便如此，她仍旧不能下手杀他。
这个穷凶极恶的贼人，他害死了陆信全族，害死了百里丘的娘亲，她要让他活着，活到陆信归来、百里丘苏醒的那一日！
蓦地，暮云朝松了红绡，上官圣杰跌倒在地，陷入昏迷。
“这世上，想要找这狗皇帝报仇的人，数不胜数！”卞夷的声音回响在耳畔，含着浓浓的恨意。
暮云朝深吸一口气，缓缓平定了心绪，她转眸望向卞夷，开口问道，“卞大夫，你是如何知晓桃花庄主母、青莲夫人之事的？”
“查到的。”卞夷回道，竟有些许苍凉，“想当年，桃花庄盛名天下，青莲夫人更是才貌双全，堪称绝色。上官圣杰贪恋美色，便派了诸多高手四下抓捕。那年百里丘仅有十岁，夫人腹中尚有八月大小的男婴，在庄内弟子的陪同下，来到了寰沣。”
“狗皇帝的杀手遍布各地，弟子们接连惨死，夫人被逼无奈，便一路向北，逃往极北大漠。夫人最终被逼至绝路，却又不愿屈从于上官圣杰，便踏足了亡灵石阵，最终未能生还。”卞夷简短地述说着，将当年之事讲了个明明白白。
暮云朝认真地听着，却在听见“亡灵石阵”时蹙起眉头。
难怪在月风苑时，百里丘会询问月幽蝶有关于亡灵石阵的事宜，竟不想是他的娘亲，死于此处。
“桃花庄乃修道之所，闻言弟子不得成婚，可青莲夫人与老庄主，又是怎么一回事？”暮云朝转念一想，甚是疑惑。
她曾以为，百里丘乃老庄主私生子，他的娘亲是见不得光的妇人。
却原来，青莲夫人在当年，声名大作！
卞夷晃了晃肩头，将其上的雪花震去，“此事你应当去问百里丘，我也不能知晓所有。”
暮云朝闻言，轻轻点头。
今日的卞夷，仿若回到了半年前，褪去了一身的嚣煞，阴狠不复。
可他眼底的丝丝恨意，仍旧被暮云朝瞧见，她不加思索，便问，“这狗皇帝，可也是你的仇人？”
卞夷的神色却在这时开始变化，眸光愈发冰寒，惨白的面色竟能与天地间的积雪相媲美。
见他这副模样，暮云朝知道，她猜对了。
却不料，卞夷一声冷哼，鄙夷地望着她，“本大夫的仇人是谁，还轮不到你来过问！解药即将炼成，到时我自会派人送来！”
暮云朝一怔，心口微微地疼。
“方才算作你救我一命，那本大夫便好言提醒，柒小八受了伤，如今正在客栈修养。”卞夷又道。
“你说什么？小八伤得可重？”暮云朝这便想起此事，紧张且担忧，“那月儿呢？她可有受伤？”
“你慌什么？”卞夷挑眉，冷哼，“莫非你希望他二人出事？”
暮云朝连连摇头，她自是不希望任何人出事。
“为什么……为什么……”
钟离趴在雪地中，似是察觉不到半点疼痛，他喃喃低语，不停地重复着。
卞夷蓦然动身，将上官圣杰抓在手中，欲离开此处。
见他要走，暮云朝连忙出声，“卞夷，你当真想要这天下？”
不曾理会暮云朝的质问，卞夷犹自向前走着。
见他不语，暮云朝眉头轻蹙，又问，“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蒙人一族，是不是你毒害的？”
卞夷未曾停下脚步，却冷笑道，“是我又如何？”
“你为何要这么做？”
“呵……为何？”此番卞夷停住，转眸望着暮云朝，眼底尽是阴狠，“若不这么做，你与南宫未昌又怎会乖乖循着我棋盘上的轨迹，一路前行？”
“你说……什么？”暮云朝身形一颤，险些跌倒在地。
“呵……”卞夷笑得邪魅，那神情仿若将一切掌控于手，他又道，“既然今日你问了，那我便将这一切，一一与你道明！”
“你、南宫未昌、百里丘、甚至陆信、柒小八！你们皆是我手中的棋子，我事先定好了运行轨迹，你们便沿着那轨迹，走得甚是漂亮！只是……速度有些慢了！”
听着卞夷凉薄的言辞，暮云朝掩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攥起，她冷眼望向卞夷，沉声发问，“所以……那所谓的神秘人，也都是你？”
“没错！”卞夷高傲抬首，承认得干脆利落。
两个字犹如巨锤，狠狠敲击在暮云朝心底。
她心底那最后一丁点为他辩解的苍白之词，荡然无存。
“毒害蒙人一族，作出你的画像、命人发出通缉令，逼迫夕岚国女皇向南宫未昌提亲，命人掳走老庄主、并给他喂下毒药，请出袁星华追杀百里丘……甚至，研制噬魂散……”
卞夷眸光微转，“呵……似乎还有更多，只不过眼下，我想不起来了！”
暮云朝听着，一颗心愈发冰凉。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可亲耳听到卞夷的承认，她仍觉满心震撼，甚至无法接受。
可卞夷的目光，却是那般阴狠，他的面容那般清高，仿若这一切恶事在他看来，根本无足轻重。仿佛他做这一切，皆是理所应当！
暮云朝的双拳捏得咯咯作响，指甲陷入皮肉之中，溢出丝丝鲜血，她却浑然不觉。
一双眼眸逐渐染上红光，她咬牙，满心愤恨，“你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卞夷赫然拂袖，眉宇之间的隐忍一闪而过，他道，“南宫未昌很听话，想来不出三日，他就能攻下泷汀城，与你相见了！”
“你！”暮云朝气得发指，未避免被怒火冲昏了头，她将双拳捏得更紧了。鲜血流淌而下，渗进雪地之中，开出一朵朵曼珠沙华。
脑中恍然闪过一张明媚可人的面庞，暮云朝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这些年来，一直给你传递消息的人，是月儿吧。你与她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她为何会心甘情愿地替你做事？”
“她？”卞夷眸光一转，冷笑，“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