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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菊花村

茫茫宇宙,人乃万物之本,神乃万物之源。那何为妖?无人之相,无神之能,无畜之灵,为人所唾,为神所诛,然亦代代相存,无生无灭,无始无终,何为?不甘为畜而已。

妖亦有情,有法,有理,有所为而有所不为。万物有道,妖亦有道,道中则无所谓神,无所谓人,无所谓妖,道中有道,道亦无道,那何谓道?

已是深秋,万物归始,落叶归根,但红枫却是旺季,正如它的主人家一样,红红火火,喜气洋洋。

红枫树下的小木屋里红罗高挂,“喜”字贴满了门墙窗院。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红事了,菊花村里这下可闹开了花。清早,七嫂便上门来了道:“哎呀,落琴啊,你们家腾儿都十六岁了,明天可就成亲了。这么多年来你们娘俩怪不容易的,他爹又去的早……”

“这大喜的日子,可别说这丧话,不吉利呢。”落琴忙打断她道。

七嫂马上把眼泪一收,脸上又堆起笑来道:“是是,也是我嘴笨,不懂说话。咦,腾儿呢?这会儿不在这儿帮忙能去哪里?”

落琴道:“刚我听着说是去菊花坡,怕是去见香舞了吧。”

一说起竺香舞,七嫂又得意起来道:“香舞啊,还真不是我夸,人长得好看不说,那舞跳的呀,连我这老婆子看了都着迷呢。腾儿能娶到她,也算是种福气。”

说起香舞,落琴自然也是满意的,但惟独就是太漂亮。都说女孩子太出众不好,容易惹来是非,不然怎么能说是红颜祸水呢。不过这也是其次,盛炎腾自己喜欢便行了,落琴笑道:“是,还是托了您的福,做了这个媒。这腾儿的喜酒你可要多喝才是。”

“这是自然的,咱这村儿可都好几年没这喜事了,你们虽然是后来的,但也算半个菊花村的人了。这村里的规矩你可知道呢,好事要是不喝够,那怕是不吉利的,所以我们都要多喝些。”

落琴听罢笑笑转身回屋抓了一把糖,塞在七嫂的菜篮子里道:“你们家狗子喜欢吃糖,多吃些,别客气。”

七嫂推了两下,看推不掉,这才“勉强”收下了道:“那怎么好意思?不过既然拿了我也就不跟您客气了,您忙着,我就不在这打扰了,要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七嫂可是过来人。”

落琴点了点头,七嫂才笑着走了。落琴的心却忽然沉了下来,这几日总觉得心气儿不顺,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她对这红枫叹了口气道:“可千万别出事才好啊。”

菊花坡位于菊花村西南方,说来也奇了,菊花村的菊花常年不败,这菊花村也就因此而得名。菊花村的人每年都要晒些菊花,由村里的三叔带出去卖,然后换些东西回来,平时也都是自给自足,生活过得安安详详,多少年来都没发生什么大事。所以菊花村可以说是人人追求的世外桃源。

秋季是菊花旺季,此时菊花坡上可谓是一片黄色的花海,无边无尽,仿佛接到了天际一般。盛炎腾和竺香舞就躺在这无边的花海之中,仰望着蔚蓝的天空。盛炎腾叹了口气道:“香舞,你说这菊花村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竺香舞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生来就在这里了,从来都没有出去过。只是听爹爹说外面的人都不是好人,其实我知道,爹爹自己都没出去过。不过未来公公婆婆就不一样了,听说他们是很晚才来这菊花村的,他们应该知道才是。”

盛炎腾道:“我问娘亲外面什么样,可她就是什么都不告诉我,说这菊花村就是整个世界了。但是三叔每次出去都带那么多东西回来,所以我知道外面肯定还有一个世界。”说到这,盛炎腾忽然看着竺香舞道:“等我们成亲了,我们一起出去看看好不好,看完我们就回来。”

竺香舞小脸一红道:“都说出嫁从夫,将来炎腾哥哥你走到哪里,香舞就跟到哪里,永远和炎腾哥哥在一起。”

盛炎腾哈哈大笑着坐起来,这个少年衣裳破旧,但是看着整洁干净,头发虽不似其他公子哥儿那般宝冠高戴,只是长长的披在腰间,但是浑身的英气却怎么都掩不住,不停的从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胞中散发出来。他对竺香舞道:“好香舞,我就知道你会随着我的。好久没看你跳舞了,现在跳一个吧。”

竺香舞也坐起来道:“昨儿还不是刚见过,炎腾哥哥这么快就忘了?”

盛炎腾道:“是吗?是昨儿的事吗?怎么感觉好久了?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的舞跳得太好,我一日不见就浑身不自在呢。”

竺香舞羞着骂了声坏便站起来,跑到菊花最密的地方舞动起她那柔若无骨的腰肢。盛炎腾看着不禁痴了,醉了。竺香舞的舞似乎有一种很奇怪的魔力,会把人带入一个唯美的幻境之中,在那里,没有烦恼,没有痛苦,只有享不完的舒心与惬意。竺香舞看着盛炎腾痴迷的样子,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跳得也越发起劲起来,恨不得将自己也融入这舞姿之中。

“哈哈,这小妞好看啊。”空中忽然传来一阵粗哑的声音,竺香舞停止了跳舞,抬起头来看着天空。只见一个浑身黝黑,形状像蟾蜍的怪物正涎水四溢的看着自己,她当即害怕得失声大叫起来。

竺香舞的叫声让盛炎腾猛然惊醒,看到天空中的怪物,不禁有害怕又恶心,对着竺香舞喊道:“香舞,快过来啊,快点。”

可是竺香舞浑身瘫软,哪里还有走动的力气?只是一个劲儿的尖叫,叫得盛炎腾更加的心惊起来。那怪物忽然化作一股疾风,朝竺香舞的方向席卷而去。盛炎腾也顾不上害怕了,也朝着竺香舞跑过去。可无论他跑的多快他还是晚了一步,那怪物已化为人形将竺香舞揽在腰间,随时准备离开。

盛炎腾随地操起一根粗枝对着那怪物道:“你……你快点放开她,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那怪物哈哈大笑起来道:“小娃娃好胆量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对我不客气。”说罢,只见他右手掌心结起一个黑圈,随时等着盛炎腾的攻击。盛炎腾虽然知道自己是蚍蜉撼树,但此时也容不得他有半分退缩,于是卯足了劲儿朝那怪物冲过去。可是他还未靠近那怪物三步便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朝自己的面门袭过来,他只觉自己的身子迅速向后飞去,随后只听彭的一声,他重重的摔落在地,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已是傍晚时分了,他揉揉自己的脑袋,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一般。但看满地的残花,他便知道这不是梦,他对着花海喊竺香舞的名字,可是除了可以听到他自己的声音,什么声音都没有,连鸟儿的声音都听不到一声。盛炎腾双脚一软坐在地上,若不是他让竺香舞来这菊花坡或许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可是现在怎么办?不行,就算天涯海角也要把竺香舞找回来。下定决心,他便朝村内跑去。菊花村四面环山,出口只有三叔和他娘知道,所以他一定要问清出路,就算娘反对也没用,这回他一定要出村。

盛炎腾飞速向村内跑去,可是等他快要接近村中的时候猛然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传来。盛炎腾顿觉腿脚发虚,就算把全村的猪都杀了也不定有这么重的血腥味啊。他越跑越慢,越跑越害怕,越跑越不敢进村,越跑越不敢想象。但是,要发生的终归还是发生了。盛炎腾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早上还是鲜活的生命,现在全都变成的一具具冰冷的尸体。盛炎腾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是事实,怎么会这样?才一天的时间,所有的人都被杀害了,连在襁褓中的婴儿都没能幸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娘!”盛炎腾失声喊了出来,娘她不会也……?盛炎腾不敢再想,拼命向小木屋的方向跑去。即使他平时总是和落琴顶嘴,总是和落琴唱反调,但是,盛炎腾很爱她,也很敬佩她,他发誓一生一世都要保护她,如果她死了,他还有什么勇气可以活下去?此时他只可以期盼老天对他仁慈一点,让他娘平安无事。

当盛炎腾气喘吁吁的跑到小木屋的时候,他顿时瘫软在地。他倚在小门上望着红枫迟迟都不敢推门。红枫是落琴的命脉,当红枫落尽,落琴也将香消玉殒,这是落琴自己说的。盛炎腾以前总是笑她不切实际,这么荒诞的话也相信,但是此时,他真的不敢不信。终于,他还是推门了,落琴无力的倚在窗边,满身的鲜血将粗衣染得鲜红,仿佛一朵娇艳的牡丹,绽放出血样的年华。

“娘!”盛炎腾哭着扑了过去,“怎么会这样,你告诉我怎么会这样?”

落琴无神的眼中忽然迸发出一阵光彩,苍白的唇角勾起一丝笑意,颤抖着抚摸着盛炎腾那张稚气未脱的脸道:“腾儿,你……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娘,香舞被一个怪物抓走了,村里的人也……为什么会这样?”

落琴怜爱的望着他道:“腾儿,答应娘一件事好不好?”

盛炎腾抹掉眼泪点点头道:“好,无论什么事腾儿都答应娘。”

落琴道:“忘了这里发生的所有事,再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好好活着,知不知道?”

“那香舞怎么办,她被一只东西抓走了,那是什么东西啊,我以前都没有见过。”

“不要问了,一定答应娘。”落琴感觉自己已经越来越无力,血也快流尽了,她知道她马上就要去了,但是这个儿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她又如何放心得下?

“不,我一定要为所有人报仇,我一定要找回香舞……”

“香舞已经回不来了!”落琴大声呵斥,一口鲜血也随即喷了出来。盛炎腾忙抹去她嘴角的鲜血道:“娘,您别生气。好,我不找香舞,只要你好起来,我就什么都听你的……”

“傻孩子,娘已经不行了,记住娘的话,忘记一切,好好活着。菊花坡的尽头有一口井,井底就是出村的路。不过记住娘的话,千万不要报仇,千万不要……”落琴说到这儿,送了最后的一口气,她也不想死,她多想还能再看看这个儿子,但是不行了,她的命数已尽,早已无力回天。

“娘!娘!”盛炎腾奋力摇晃着落琴的身体,眼泪也止不住的掉落下来。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的娘会离开他,他一直都以为他可以这样永远依赖着落琴,一直一直,一生一世。他抱着落琴的尸体呆坐了三天三夜,三天之后,泪也干了,心也死了。他将村里所有的人都安葬在菊花坡下,然后跳入井中。在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报仇,无论多久,他都要报仇。在菊花坡上带走竺香舞的那只东西一定就是杀死全村的人,无论天涯海角,他都要将它翻出来,然后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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