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意的心受到了震撼,为了永熙的康复而流泪,为了她设想的永熙的未来而流泪,为了永熙此时此刻能站在她面前而流泪。
她多想上前拥抱住他,就这样,永远不分开。
但是她没有,在素意的心里,此时此刻无论永熙生也好,死也罢,她终究不会同他在一起的,她只会是他生命里的一段旅途中的一位过客,终究殊途,终究没有同归,又何必……
她的世界已经这样,她的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无论是她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为之,血一天比一天多,她已无法回头,她怎么能让永熙远离开让自己内心因为美好而觉得震撼和感动的那个世界呢?
她不能。
所以她只能和他擦肩而过。
当时是,
以后也是。
虽然素意许诺了很多,哪怕是用自己的命来换永熙的命,但那不是在这个世界里的交易,不在这个世界里,素意能不顾一切的把所有都给他,但是在这个世界里,她却不想与他走得太近。
如果说永熙是早上的太阳,那她就是黄昏的浮云,如果说永熙是雨后的彩虹,那她就是漫天的乌云,如果说永熙是芳菲春日,那她就是阴雨绵绵。
既然这样,何必强求。
素意终于回到了春山。
家里人都很高兴。
米倪看着站在空地里望着素意房间灯光的永熙,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觉得只要有那点灯光,永熙的脸上就会也有一种光,虽然那灯光微微,但是永熙脸上的光却透着温暖。
米倪觉得只要让永熙的脸上能有一点温暖的东西都是好的。
因为他接触的永熙似乎越来越冷漠了。
但是在米倪的心里,他并不觉得永熙是一个冷漠的人,所以他觉得这种冷漠仿佛是一个冰罩子,罩在了永熙的身上,他不自在,所以也觉得永熙也不自在。
所以他现在也喜欢望着那灯光,因为有了灯光,永熙的脸上就有了温度,有了温度,这冰罩子就会融化一点吧。
只是自从素意回到春山,米倪也只是见到了那点点微光,之后却也并不曾见到素意和永熙再有什么交集。
“你们最近怎么不爱讲话了?”后乘问道。
永熙笑着说道,“你们就是活得太认真,以为说一句话就能过一辈子,你也不看看那几千年的石碑上的字迹都已经模糊不清了,你以为你说的话,谁能记得那么长久?”
“我说的话,我自己记得就好。”后乘回完一封邮件,将视线从屏幕转到了永熙的脸上。
永熙见后乘只是看着他,笑笑,也不说话,自顾自地闭着眼睛,晃动着摇椅。
“可是你这样活得不累吗?”后乘一边继续敲着字,一边说着。
摇椅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随着摇椅的摆动,永熙身上的光影不断交替着,给人一种这幅画面好像已经经历了上百年的样子,永熙像是融进了时间的长河里,看不到河流的尽头,也望不到河流的去处。
后乘见永熙还是闭着眼睛一直躺着,并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自己接着说道,“活得轻松点不好吗?别太认真了。”
八月十五,程月山请大家去过节,虽然三叔还没有出来,四叔早已挤不进这个圈子,但是人还是都来了。
程月山的别墅里到处挂上了红色灯笼,虽然不是正月十五,但是一片红色笼罩在庭院之中,别有一种壮观。
晚上吃饭,大家无言。
晚饭之后大家从饭桌移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开始喝茶吃点心。
素意和永熙难得坐在一起,荷琪默默地做到了最外面的一个位置。
程月山忽然突兀地问了一句,“素意,你最近还好吗?”
素意抬眼看了看程月山,嘴角微微上扬,没有接一个字。
气氛和时间都凝固了。
永熙接着说到:“还好,谢谢大伯挂心了。”
“那你也挺好的?”程月山笑得更温暖了,问着永熙。
“恩,也还好,谢谢大伯。”永熙笑得也更温暖了。
“那就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没有了好的身体,什么都是干不成的。”
素意拿起茶碗,用盖碗拨了拨,微微嗅了嗅。
屋子里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外面起风了,红色的灯笼在窗户上影影绰绰地摇摆着,明明是红色的,但是不知为何却觉得很昏暗。
荷琪看着窗外的灯笼摇摇晃晃,一幕幕往事涌上心头。
荷琪忽然不顾形象地伸了个懒腰,“有点困了,大伯,你们慢慢聊,我先上楼休息了。”
接着荷琪不顾大家看向她的各种目光,从沙发上优雅地站起来,一步一步慢慢地超楼梯走去。
荷琪走到二楼的时候,她伏在扶手上从二楼的回旋楼梯里透过空隙,从上往下打量着永熙。
在楼梯间昏暗的灯光下,荷琪将下颌抵在自己的一条胳膊上,趴在楼梯上,另一只手环绕着头,手指摸着自己的脖子,就那样静静地、愣愣的看着永熙坐在巨大的水晶吊灯下,璀璨地发着光。
永熙两条腿平直地放着,身子稍微斜倚在沙发上,低着头,安静地像一个美丽人偶。
荷琪这个时候忽然就只是想这样一直呆在一个角落里,静静地看着永熙,管他什么世界,管他什么生活,荷琪只想要这岁月静好,浅笑安然,别的于她有什么意义和关系。
她想就这样醉死在永熙的容颜里,一世轻狂又怎样?
荷琪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永熙。
她觉得就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永熙,每一秒也幸福,几生几世的轮回都看不够。
荷琪忽然跑到楼下,拉起永熙的手,永熙明显地拒绝了一下,但是荷琪又拉了起来,稍微侧了一下头,对着大厅里的人喊道:“你们谁也不要打永熙的主意。”
永熙被荷琪一步步地拉着跑出了楼。
客厅里的人,大大小小,有的惊讶,有的木然,有的愤恨,有的了然于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