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婶更要张口说话,却愣住了,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永熙,脸变得更小了,仿佛展开手掌就能捧在手心上,玉脂一样的肌肤上没有一点血色,干涸的嘴唇列着一道道口子,整个人仿佛一碰就要碎掉一样,但是那双眼睛却还是那么明亮,此时此刻,永熙正直直地盯着石婶,静静地坐着。
石婶被永熙的眼神震慑到了,她心里实在不忍,她冲着永熙微微地摇摇头,伸出了手,想把永熙搀扶起来。
永熙将石婶的手推掉,忽然笑了,笑得让人心碎,扭头仰望着床上的素意,慢慢地说道:“我陪她,怎样都好。”
“我陪她,怎样都好。”这句话在石婶的心里不停地回想着,她愣愣地想着永熙这几天以来不吃不喝,日夜守在这儿,想到刚才昏倒之后,郎石青气得脸都黑了,难得那样的一个人说了一大堆什么年轻人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体云云的话,比一年说的话还多,
“现在还说什么怎样都好,你现在是最不好了,要是素意醒了,看到你这样,我们也不好交代啊!”
永熙闭着眼睛缓了缓神,“石婶,我可是入了籍?”
石婶点头。
“那如今素意不说话,是不是可以听我说的?”
石婶愣了一下,接着点点头。
“你告诉郎石青还有大家,不要担心我……”永熙稍顿了一下,大口地稍微呼吸了几下。
石婶猛然抬头看着永熙,永熙却笑了,他艰难地抬起手,石婶赶紧伸手握住了。
永熙的眼神里带着绝望、也带着希望,带着深情、也带着透骨的寒意……
阿姐将一盘糕点放在桌上。“这是我妈刚做的糕点,你尝尝?”
永熙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桂花糕啊。”
“哦。”
“我们以前每年八月都要采桂花,挑拣干净,素意妈妈就会带着我们一起做桂花糕……”阿姐一边说一边回忆着以前,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素意喜欢?”
“恩,素意最喜欢吃桂花糕了,听妈妈说素意是八月的生日,出生那天忽然一夜之间园子里的桂花都开了,满园的香气,让人心怡,所以素意妈妈从那时候起就很喜欢桂花,让园子里又多种了好多,每年八月的时候,后园总是一树一树的桂花,可漂亮了。”
“哦。”
永熙细细地打量着手里的桂花糕,脑海里忽然闪现出素意醒来那夜的桂花树下,月光清澈,香气馥郁,一袭白衣的素意孤零零地驻足在桂花树下……清芬一日来天阙,世上龙涎不敢香
“哎呀,这是吃的,又不是看的,你快吃啊!”
“你刚给素意送去,她吃了吗?”
“她只是看一眼,就让我放在桌上了,要是以前,她一定一手拿一块儿,两口就吃完了。”阿姐说完,仿佛想起了以前,面色一沉。
永熙的心忽然沉重得微微痛起来,他回想着素意这些日子以来。
“她可还怪我?”永熙不经意间徐徐地说出了口,
“你说什么?怪你什么?谁怪你啊?”阿姐睁着眼睛问着。
永熙笑笑,也不回答。
园子里的积雪慢慢融化了。
石婶戴着眼镜在灯下缝着一个娃娃。
“是素意让你缝的?”石伯看了一眼,问道。
“不是,是我看她这开了线,顺手给她连上几针。”说着,咬断了线,举着在台灯下又端详了端详,轻轻地将娃娃放在桌上,摘下眼镜,揉揉眼睛。
“这些东西,我早就收起来了,不敢让素意看到。”
“这个娃娃还是素意两岁的时候季秋幕亲手的做的吧。”石伯说道。
“是啊!这也是素意最喜欢的一个娃娃,这么多年了,一直都留着。”
“看了伤心,还是收起来的好。”
“可永熙不知道为什么,确是每天插了桂花,放在素意的床头。”
“我一开始也一愣,怕素意会不喜欢,但是好像素意看着还好。”
“我现在还是觉得奇怪,你说那时候季秋幕最爱在素意床头插一瓶桂花。”
石婶沉浸在往事中忽然一愣,“对了,老爷那边怎么样?”
“杜知中一天一个电话,一天一个电话倒是问得勤。”石伯答道。
“哎!”石伯重重得拦了一声,觉得屋外没有人,接着石婶的话说道:“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照顾好素意,让她能好好地活下去,其余的事情就不要管那么多了。”
石伯听着石婶念叨,想着素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石婶听了,伸手将娃娃拿到手里,轻轻抚着脸庞,“以前季秋幕说过,素意这孩子哪里都好,只是心性过强,怕她难免日后为这个拖累。我当时还劝他,素意生得好,要什么有什么,心性强点又如何,那时候季秋幕只是冲我笑了笑,别的再也没又说了,唉!”石婶长叹一声,“想起她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就在刚才,一晃儿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她说得对啊!可是素意从小就那么的优秀,琴棋书画随了季秋幕,经商致世随了月山,哪个人不夸她,哪个人不喜欢她,哪个人不奉承她,她从小又缺了什么,她……”石婶还要说下去。忽然响起了敲门声,石伯打开门,看到永熙站在门外。
“快坐。”石婶赶紧给永熙倒了一杯温水。
三个人一时无话,石婶看看石伯,石伯扭头看看永熙。
永熙忽然抬头,目光无比真挚地看着二人,“石伯,石婶,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们!”
“什么事?”石伯问道。
“杀了我。”
石婶身子一震,电光火石之间忽然明白了永熙的意思,微微张着嘴,愣住了。
石婶往屋外走去,迎面正碰上听说永熙拔了插针急忙赶来的郎石青。
“你拽我干什么?”郎石青正要去找永熙,却被石婶拽着往屋外走去。
“石大夫,我们去那边说。”石婶将郎石青拽出屋,回手将房门带上。两个人走到了旁边的客厅。
“石婶,这是怎么回事?”郎石青面带怒色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