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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我的目光停留在面前的地形图上,许久都不眨一下——我在苦苦思索着,易兄和梦溪他们如何才能通过那片流沙和可轻易淹没头顶的沼泽。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回过神来,用手揉了揉干涩的双眼,并闭目休息了一会儿。当我睁开它们时,不禁被惊了一跳——云儿就站在我的身旁。

我慌忙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对云儿揖礼道:“末将不知公主到来,有失远迎,请公主恕罪!”

“行了Sia,别这么见外!”云儿挥了挥手,问我道:“怎么样,想到什么办法没有?”

我从地上站起来,对云儿和紫萱道:“他们可能需要一些板材。”

云儿将眼睛一眨,冲我笑道:“行,我这就回去颁道旨意,就说我大军在行进途中需要一些木质板材铺设简易通道,请族民们踊跃捐献。所有板材,以市论价,绝无拖欠!你看这样如何?”我微微一笑,冲云儿竖了一下拇指。云儿见状,低头一笑,携紫萱款款走出中军帐。

云儿与紫萱走后,我换了留守的军机参赞,对他道:“你立即派羽人军士与铁骑将军取得联系,命他们暂缓行军,静待浮渡板材抵达!”说实话,那批由各地族民捐献的板材长宽各不相同,厚薄也并不均匀,但这些并没有妨碍他们立下赫赫战功。据后来梦溪他们押解会来的敌军侦骑讲,当他们见到我先锋营的将士们是,还以为是幻象,如同我大军日前见到的云端里的黑袍武士一般。只不过那一次我们将虚幻当成了真实,而这一次他们将真实当做了虚幻。等他们明白过来,已然晚矣。他们整个侦骑营大约三千人马,尚来不及抵抗,已经被梦溪的先锋营尽数活捉,无一人漏网。

梦溪部成功穿越流沙与泥沼之后,稍作停顿,与随后赶至的易兄率领的大军主力会师,共同向萧墙进发。一路上如疾风劲草,令沿途诸城纷纷归顺。当然,他们也曾遇到数股敌军的袭扰,但敌军规模都太过弱小,几乎一触击溃,并未对我大军造成伤亡。二十日后,我大军进入萧墙地界。

“从精骑将军他们传来的战报看,敌军主力尚未出动,提醒他们多留些心神,莫要中了敌军埋伏!”在中军帐里,我对留守的军机参赞道。说起这些时,不知道怎么了,我的内心里似乎多了某种不祥的预感,急忙开口问道:“这是何时的军报?”

“回将军,这是精骑将军他们七日之前发来的。最近几日,并无战报传来。”

我右手持笔,在地形图上缓缓绘出大军行进路线。我看了一眼那道弯弯曲曲的路线,猛地在案几上一拍,大怒道:“怎么不早说?我留守兵力,还有多少?”

参赞被我的模样惊了一跳,回答道:“禀将军,我大军随精骑将军远征萧墙未归,我营地之中止余万余轻骑!”

“你呆我口谕,速去将各队将领唤来!”我对参赞下令道。

军机参赞尚未走出中军帐,但听得外面有人高呼道:“刘将军回来了!”

我闻言正要起身相迎,刘陵带着两名羽人军士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我见三人衣衫凌乱,面染征尘,说话气喘吁吁,显然是刚从前线回来,急忙问道:“可是我大军的消息?”

三人一见到我,倒地叩拜,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道:“禀将军,我……我大军……在萧墙城外中了埋伏,若无救援,只怕有全覆之虞了。”

听完三人的汇报,我冒出了一身的冷汗。我大军有二十万之众,均为身经百战的骁勇之士,即使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尚不处于下风。而如今我却受到前线告急的消息,足可见敌军的数量定在我军十倍之上,甚至更多。

我不敢耽搁,顾不得整理戎装,急忙率众人大步流星般想岐郢城内议事厅走去。

我将情况向云儿与重大臣叙述了一遍,随即请战道:“军情紧急,请让末将率留守轻骑前去增援!”

“可是,我岐郢留守兵力不足万人,即便加上羽林卫,也不过两万余人。况且岐郢乃我军新近收复,城内逆贼余党尚未扫清。将军若是将城内大军尽数带走,那余党趁机犯驾,那便如何是好?”一文吏上前奏曰。

“可是,若从别处调集兵力,又非短时间内可以完成……”我据理力争道。

议事厅内人声嘈杂,议论纷纷。我率众将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双手揖礼与头顶,对云儿与众臣道:“末将愿率我留守兵力前去增援!”

云儿思索了一阵,开口问我道:“情况紧急,就先依将军之见!你们准备何时动身?”

我沉着应道:“事不宜迟,越早越好!”言毕,我从地上站起,走到云儿身边,笑着小声说了句:“等我回来!”然后,冲殿内诸人再揖一礼,转身离去。

我率众人回到营区,冲稀稀拉拉的几顶营帐大声喊道:“全体集结!”

等我整理好戎装跨上战骑感到大军集结地点之后,一支由万余骑兵组成的方阵已经整整齐齐地集结完毕,等待我的命令。

我勒住战骑,望着面前威武悲壮的将士们,朗声道:“想必诸位已经听说了我大军的处境。本将军不再多言!下面请听我号令:愿随我万里驰援这,站于左侧,愿意留守者,站于右侧!”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之后,我面前的方阵已经移步于我身体左侧,至于右侧,则空荡荡并无一人。

“好!”我大声赞道:“诸位不愧为我云梦铁骑!听我号令:凡家中独子或有老父母妻儿者,请出列!”

我面前一阵身影晃动,出列的五六千人的组成了另一个较小一些的方阵。

“凡出列者,留守岐郢,其余人等,随我驰援萧墙!”我大声呼道,转身便欲离去。

“将军且慢!”我身后一人高声喊住了正欲离去的我们。

我回过头来,见是一名低级的将领,于是问道:“何事?”

那人牵着战骑,走到我身前,略带不满但又不卑不亢,高声道:“数年来我们随将军征战南北,经历大小战阵无数,每次将军都与弟兄们生死相随。小人斗胆问一句,为何现在不让我们与将军共赴国难呢?我们愿誓死追随将军!”言毕,那人飞身跨上战骑,扬鞭奔至我身旁。

原先出列的众将士受到那人感染,纷纷跨上战骑,振臂高呼道:“誓死追随将军!誓死追随将军……”其声势浩荡,震动天地,良久不衰。

看着这些面色凝重却视死如归的年轻的将士们,我内心里一阵激动,眼泪盈眶欲出,却是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只好紧咬了一下嘴唇,双腿一夹,飞驰而去。我的身后,两万余人紧紧相随,人数虽少,亦现席卷之势。

我率驰援大军刚走出岐郢城池,只见正前方驿道之上,一如雪身影纹丝不动地站立于驿道正中。其身材绰约,宛若仙子;长发飘逸,仿若黑瀑。

我奔至那人身旁,勒住战骑,大声喝道:“你不留在岐郢城内,一个人跑到这里作甚?快回去!”

云儿转过身来,望着我淡然笑道:“Sia,此次驰援,你有多少取胜的把握?”

我果断摇头,小声道:“毫无把握!”

云儿再次淡然一笑,走到我身旁,对我道:“Sia你是否还记得我们在小妹面前立下的誓言?我们答应过她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此生都不离不弃。我想,这一次你大概也不会例外吧?”她话语说完,依旧微笑着看着我,似水的目光中,隐藏着淡淡的倔强与不容置疑。

我绷了一下嘴唇,将右手缓缓向云儿递了过去。云儿抿嘴一笑,如一团轻盈的云朵,跳上战骑,轻轻地搂住了我的腰身……我率万余轻骑日夜兼程,至第八日抵至荒漠边缘。因我军先前已经在险恶指出留下标示,并且以木质板材铺设而成的简易道路尚未被流沙淹埋。我轻骑部原本辎重就少,又省去了这诸多麻烦,行动起来自然迅猛异常。十三日,我驰援将士走出流沙与泥沼。十九日夜,抵达我大军被围处。

我与众将士勒转战骑,远远望见我军前方的地标之上,万点灯火有如满天繁星,目之所及,皆是如此,一眼看不见尽头。

“这前方灯光无数,想来定是我军营地了。”一将领在我身旁道。

我摇摇头,解释道:“兵法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我大军被围,为迷惑对手,定不会如这般让营地间灯火通明,而且,我军营帐也没有这么多。如此看来,前方定是敌军营地。只是,究竟是谁部,却需要进一步探究。”

我身旁一将领满怀豪情道:“管他是大军何部,只要是敌军就行且让兄弟们上前冲杀一阵再说。”

那名将领的话语提醒了我:眼下天色已然漆黑,没有人注意到我大军行踪,如此正是突袭战的大好时机。想到此处,我拔剑出鞘,对身后众将士高声呼道:“弟兄们,准备进攻!”

早就怀着一股无名怒火的我军将士听到我进攻的命令,纷纷刀剑出鞘、弓弩上弦。一阵声响过后,再无半点杂音。众将士隐隐的杀气感染了我,冲天的豪气迅速填满我整个胸腔。我转身对身旁的云儿小声道:“待会儿大军开始重复之后,你借助水晶石先行抵达易兄他们被围之处,我与将士们马上就到!”

“可是……”黑暗中,我听到云儿的话语中流露着隐隐的担忧。

“我这个人,来去自如,似水如云。我想,在云梦泽,还没有谁可以困得住我吧?”我淡然笑道。言毕,一团幽暗的蓝色光芒在我的胸前发出,瞬间凝聚成一柄透明的长枪。那水云发出的淡蓝色光芒在幽暗的夜空中忽明忽暗、闪烁不定,形如鬼火,慑人魂魄。我将背后的双翅一挥,对身后的万余将士高声令道:“进攻!”但听得我身体下方蹄声狂乱,铠甲撞击声回荡在静谧的夜空之下,直冲云霄。

眼看我驰援将士距敌军营帐已不足数丈。细微的控弦声被隐藏在狂乱的奋蹄声中,使我无法分辨我身体下方的大军是何时开始攻击的。但我清晰地看到,无数道流星透着长长的尾迹,悄无声息地飞向前方的敌军营帐。顷刻之间,敌营区之内,已是一片火海。冲天的火光之中,无数持戈兵士大呼小叫着,在营帐间跑来跑去,整个敌军营区,一片喧嚣。

趁敌军惊魂未定,我万余轻骑冲入营区中,与敌军厮杀在一起。黑夜里,但听得我身体下方兵刃交错声震动天地,无数惨叫声响彻云霄,燃烧着的帐篷将整个天空映得一片通红。

我万余轻骑出其不意,但敌军人数远在我轻骑之上,双方将士交战在一处,杀得难解难分、胜负难辨。我擎起水云,欲出手相助,想到我军轻骑正欲敌军短兵相接,以水云之凌厉,势必会伤及我军将士,故一直犹豫不决,不知如何是好。

我身在空中,借助燃烧的火光,努力分辨着敌军的东向。单间的前方不远处一处尚未引燃的营帐奢华辉煌,无数兵士在营帐前枕戈待旦,另有无数弓弩对准了各个方向。看来,此营帐内必大有文章。想到此处,我将水云一横,挥动双翅想那处营帐飞了过去。

不成想,我尚未抵近营帐,就听到数声破空声向我迎面袭来,紧接着身上的铠甲“当当”一阵响动。“上面有人,大家小心!”我身下一人高呼道。

随着那人的高呼,无数破空之声急速向我袭来,我身上的铠甲一阵叮当作响。想必是下面敌军有所防备,见我欲袭击敌营,以羽箭阻之,击中我身上铠甲所致。幸好此刻我距下方敌军还有很高,那羽箭击中我是已无多大力道,而且我身上的铠甲也极为精良,穿着轻巧但防护力甚强,因此我并未受到任何伤害。

经过一番动作,我下方的敌军已经乱做一团。数不清的呼喊声与脚步声混合在一处,“嗖嗖”的破空声急如雨点,乱飞一气,却毫无准确性可言。我挥动翅膀,在空中稳住身形,笑看敌军穿梭忙碌、几近崩溃。

“大军不必惊慌,只需将你们手中的羽箭对准天空中的蓝色光芒即可!”方才喊话之人又是一声高呼。

急如骤雨的箭矢向我飞来,显然我手中的水云与水晶石发出的光芒暴露了我的位置。我不敢大意,急忙持水云而舞,将羽箭格挡开来。我身体四周,风声呼啸,数不清的细小的闪电噼啪作响,准确无误地将我身体下方的箭矢一一击碎。不过,这些闪电发出的光芒彻底使我的位置暴露得一览无遗,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密集的箭矢。

我凌空而舞,将敌军的箭阵一一格挡开来,并无一支漏网。我手持神器,对着下面的敌军狂声笑道:“且看你们能不能伤得了我!”

“你未免也太狂妄了些!”我身体下面,一人冷冰冰地道:“大家先停下来,且看我这支羽箭你能不能防住!”言毕,一声尖锐的长啸由下面急速飞来,刹那间抵近我的身体。听其声音,就知道射出这支羽箭的人力道甚大。

我如方才一样,以意念舞动水云,使其激发出一道夺目的闪电,“噼啪”一声,正中那支箭矢。借助那道闪电稍纵即逝的光亮,我清楚地看到那道闪电准确无误地击中箭矢,可是,令我大感意外的是,那支箭矢似乎并没有被击碎,只是稍稍抖动了一下,兀自倔强地向我飞来。我稍微疑惑了一下,随即便恍然大悟:既然水云所激发出的闪电不能将那支羽箭击碎,那就说明射箭之人身上怀有水晶石。

就在我迟疑的一瞬间,那支箭矢一箭奔至我的腹部。我急忙将腰身一转,只听得“当”的一声,我胁下的铠甲发出一身刺耳的响声,很明显,那支箭矢击中了我。

“林将军,好俊的身手!”那人出口赞道。我并未回答,只是伸手向胁下摸去,一支箭矢紧贴着我右侧胁肋,力透两层铠甲,直直插在我铠甲之上。此刻我方明白,这人无意与我为敌,只是警告我不可狂妄。从力道上来看,这人身手绝对在梦溪与韩嫣之上,只是准确度差了那么一点点。这个人究竟是谁?

我来不及多想,连忙将身体拔高,躲过那人的追击。还好,放了一箭之后,那人并没有继续下去。绕是如此,我已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敌营之中,竟也有如此的人物,看来,我还真的是大意不得。

“小子,你不是说从来没有人能在你的手中逃脱吗?方才为何不直接射他面庞?”我听见方才发号施令之人的声音怒道。

“我为何要听你的?”射箭之人冷笑着道。这一次,我总算听清楚他的声音。从声音的角度来说,此人的年纪不会太大,可能也就和梦溪相仿,但绝对在我之下。不过听其话音,他似乎和发号施令之人有什么过节,抑或此人性格孤傲倔强,道贺我有几分像似。不知怎的,我忽然想起梦溪曾提到的,他和紫萱在人间世界里见到的另一个诗云和林Sia来。

我摇了下头,将缥缈的思绪驱走,定睛向身体下面瞧去。只见那些被我轻骑援军引燃的营帐逐渐被扑灭,无数的亮点正由远处缓缓向我身下的营地移动着。那些亮点忽明忽灭,闪烁不定,直似人间世界里里滨海渔村的万点渔火。

“弟兄们,听我口令,将你们手中的机弩对准空中的那团蓝色光芒,预备……放!”那个发号施令的声音又在我身体下方放声高呼了。密如骤雨的羽箭挟带着尖啸声纷纷向我飞来,我抖动双翅,左突右闪,那些羽箭并不能对我造成任何的伤害,可我一想到刚才放箭之人便心生顾虑,不敢接近敌军营帐,不由得大为着急。

望着下面的点点火光,我心生一计,故意惨叫一声,佯作中箭。随即迅速激昂水云和世锦赛的光芒俱都隐去,身体如同重物般从空中跌落下来。

眼看就要跌到地上时,我一把抽出腰间长剑,往地上一柱,借助剑身的反弹之力迅速将身体翻转,随后在万军丛中左冲右突,疾速向方才发号施令之人欺身过去。

此时,我轻骑应正与敌军厮杀,整个敌营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寂静的夜幕之下,到处都是兵刃交错声和人员的惨叫声,若万鬼齐嚎,惨绝人寰。

那人仍在组织兵士抵御我轻骑营的进攻,并未察觉到我已经接近了他的身旁。眼看我距他已不足二尺,我冷笑一声,剑交左手,右手势如疾风,快速向他衣领抓去。

却不曾想,就在我右手即将触及到那人身体是,一柄长剑忽然由斜刺里杀出,直指我右手手腕。我大惊之下,赶紧将右手缩回,这才避免了右手被削之虞。看来,这敌军之中亦有伸手不凡之人。

我偷袭不成,并不气馁,固执地再向那敌军将领进攻。不曾想,与斜刺里杀出来的人缠斗起来。在忽明忽灭的火光映衬中,我只能隐隐约约地分辨出来那人个头与我不相上下,身手也与我不分伯仲,甚至还在我之上。他可能比我年轻,从方才的声音上就可以分辨出来。更令我惊奇的是,他似乎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我那看是毫无章法的剑术在他面前竟好似固定的套路,他每刺出一剑,必是我破绽所在。而我也十分清楚他下一招式的位置,每出手也是攻他不得不防之处。

说实话,我从来就没有遇见过如今日这般的对手,如果不是在这里,我一定会找个机会和他好好切磋一场。眼下却不行,我和万里驰援的轻骑营将士深处敌军营区,再继续下去肯定会对我不利,我只好以意念擎出水云,以一道闪电逼退那人,自己则率领将士们奋力厮杀,只求能尽快脱身。一时间,敌营区之内,霹雳闪烁、狂风呼啸,成片的敌军如断了线的纸鸢一般向四周飞散。

周围的敌军越来越多,我驰援将士随时都有可能陷入险境。至于敌军将领,有令那个人的保护,使我生擒他的计划也成为泡影。眼见已无取胜的可能,我只好长叹一声,高声下令命将士们暂且撤回。

可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大军已陷入敌军的重重包围之中,若要全身而退,谈何容易!

“林将军,你可以借助神器先行归去,将来也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敌军将领在一旁讥笑道。

“住口!我林Sia岂是那种人!”我怒斥道。

我再次擎起水云,准备与轻骑应的兄弟们同生共死。这时,敌营深处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敌军阵脚大乱,众人纷纷将兵刃掉转方向。

“将军,是我们的人马!”一名将士在我身旁大声呼道。

折腾了大半夜,我部将士终于与易兄他们会师。回到营地,见到云儿及众将,我双手一揖,单膝跪地,失声道:“兄弟救援来迟,请众兄长责罚!”

易走到我身旁,以手扶起我道:“兄弟率轻骑营的弟兄们万里救援,一路上劳苦功高……这样吧,兄弟先去吃饭,吃完饭后,我们再商议退敌之策。”次日一早,我还在睡梦中,忽听的营帐外号角连天、响彻天地,急急忙忙从行军榻上起来。我正在穿戴铠甲,有军士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禀告道:“禀将军,敌军尽数出动,似是要进攻我大军主力,我们是否出击,请将军明示!”

我挥了挥手,黯然道:“我们人数太少,不足以应对强敌,命将士们暂不要妄动,等我想出计策后再动手不迟。”

那名军士还没有离去,又有易燃神色慌张地跑进来报称:“将军,大事不好了!敌军兵分两路,一路指向我大军主力,另一路直奔我军营地而来了!”

我闻言大惊,急忙与两人走出营帐。

我刚出营帐,耳畔便传来一阵惊天巨响:“将军,请下令!”

看着面前尽显威武悲壮之势的我轻骑将士,一股豪情由心底油然生出。我知道有许多将士可能等不到明天的日出,但不管怎样,“好男儿当埋骨疆场”。我内心深处被隐埋许久的豪迈之心在这一瞬间被彻底释放出来。我转过身躯,面对着即将冲过来的敌军,“铮”的一声,抽出腰间长剑,对身后万余名视死如归的勇士高呼道:“众将士,准备进攻!”

我话音未落,无数匹战骑越过我身旁,疾风一样冲向敌军。我意念动处,背后双翅生出,乃纵身一跃,飞入空中。

我身在空中,俯视整个战场。但见前方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群敌军如蚁群一般向我营地席卷而来,瞬间已接近我军防线。随着地面上我轻骑营将领的一声令下,我军箭矢密如蝗群飞向敌军,将冲在最前面的数排敌军从战骑上射落下来。无奈,敌军人数实在太多,前面的刚倒下,后面更多的敌军身影便蜂拥而至。霎时间,我大军最外围的防线已有数处被敌军冲破。整个战场之上,鼓号连天,厮杀声此起彼伏。

有一段时间,我还以为是自己的眼睛花了。但见战场之上,一轻盈如云朵的白色身影由我军阵中飞出,瞬间冲入敌军之中,所过之处,成片的敌军纸鸢一般四处飞散。可是,敌军的数量远超出我的想象,数名兵士刚被击退,立时又有更多的兵刃向那团白色身影招呼过去。不大一会儿,那团云朵的动作逐渐缓了下来,显然已是体力不支。

我大惊失色,舞动双翅向那团白色身影飞了过去。意念冬储,将身影牢牢抓在手中,“铛”的一声格挡住数柄击向云儿的长矛。“快回去,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我一边格挡敌军,一边对云儿大声道。

我正与云儿说话,无数兵刃又向我和云儿身上疾刺过来。我心下着急,以意念驱动水云。我手中的长枪光芒陡增,但听得“咔嚓”一声,一道夺目耀眼的闪电被激发出来,分裂成许—+多细如发丝的枝杈。一阵骤雨打芭蕉的声响之后,我的近旁烟雾迷漫,敌军手中兵刃无不碎为粉末,在空中缓缓飘落,洋洋洒洒植入蒙蒙细雨。闪电之后,虚空里又陡然生出一股狂风。那股狂风席卷着地上的一切,将我和云儿周围的敌军纸鸢一般卷入空中,抛离在三四丈开外的地方。

敌军被水云的巨大威力所震慑住,只在我们周围狂声高呼,却无一人胆敢上前。趁此良机,我一把拉住云儿的手臂,鼓动双翅,飞身越过众敌军的头顶,回到我军阵之内。

此时,我退至第二道防线的将士们已经稳住阵脚,正凭借着蝗群骤雨的箭阵,硬生生地将敌军阻挡在防线之外。

我和云儿刚一落地,便将她交与正在督战的易兄,对其高呼了一句:“保护好公主!”言毕,再次鼓动双翅,飞入敌军阵之中。

我不愿过多地滥杀无辜,只是持水云当空而舞,在绚丽诡异的七彩光芒的环绕下,一股强劲的飓风由虚空里生出,向潮水般的敌军席卷而去,所过之处,无数敌军惨叫着被卷入空中,摔落在数丈之外,虽无性命之虞,却也免不了鼻青脸肿、门牙折断。

此役,我大军与敌军从早晨一直激战至日薄西山,双方共投入的总兵力逾两百万,战场绵延千余里,其规模之大,远超出我当初之设想以至于是个多年之后,仍有云梦泽的行吟诗人在到处传诵此次会战。当然了,这是后话了。

眼看黄昏已至,再继续下去必然会导致敌我难辨,难免有所误伤。面对此情景,我们双方将领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鸣金收兵,约定明日再战。广袤无边的战场之上,震天的厮杀声终于平息下来,只余下伤者的哀痛声尚回荡在夜空之下,久久不能平息。云梦泽又恢复了她静谧的本质。

耳闻此情形,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中暗道:这一场大战若再持续下去,无论最终结局如何,我云梦泽都非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不可。想我过去,立志要济世救人,可现在却率领着二十余万大军征战南北,虽未亲手杀过一人,总连累了许多将士因我而埋骨疆场。侥幸存活下来的,在多年之后回忆起此刻的岁月,也不免心生“衣上征尘杂酒陈,远游无处不消魂”的感慨。我身为天下兵马统帅兼复国将军,光复云梦泽自然是我的使命。倘若我和云儿的大业受阻于此,难免心有不甘;可要率大军走出目前的困境,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唉,真有些发愁啊!

借助中军帐内通明的火把的光亮,我抬头缓缓向在座诸将瞧去,只见众将无不衣衫凌乱、面染征尘,布满血丝的双目中却难掩饰无比的坚定。望着众将如此,我心有所感,悲壮豪迈之情油然而生。

我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问众将道:“此番征战,敌军主帅是谁?”

梦溪揖礼回答道:“回将军,乃是当今的大将军!”

我闻言而疑惑:哪里又多出来个大将军?易在一旁解释道:“此人乃逆贼之兄,。逆贼当年弑主篡位之后,将大将军一职传于其兄。此人诡计多端,阴险奸诈,以滥用酷刑而闻名,当上大将军之后,犹为甚之。敌兵士之中,多有不满者,然摄于此人淫威,均敢怒不敢言。除此之外,他当年曾与逆贼共同策划了设计陷害骁骑将军及弑主篡位等阴谋……”

易还没有说完,我已经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道:“此人歹毒如此,开来我要破一破从不亲手杀人的先例了。你们有谁知道,此人的营帐在何处?”

一羽人首领走到我身旁,在摊开的地形图上标注出敌将领营帐的大致方位,却是我昨夜率军草率闯入之营帐。怪不得那里守卫森严,原来竟是敌军统帅的大营。我心中暗道。

闻听敌营的方位,我但觉热血沸腾,满腔豪情直欲冲破胸膛。我抓起刚刚摘下来的盔甲,对众将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会一会那大将军!”言毕,一团淡蓝色光芒由我的胸前发出,我的身躯逐渐变得晶莹透明起来……

与昨日相比,敌将大营显然加强了防卫,增加了许多持戈的军士。尽管如此,我的突然出现还是引起了极大的震撼与惊慌。不过,敌大将军似乎早就等着我的出现了。我的身体刚从虚空里凝聚成形,便听到一声大喝:“左右,拿下此人!”那大将军侧身从行军榻上站起来,对着外面高声呼道。

外面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敌军兵士身上的铠甲撞击声已经清晰可辨。我大笑一声,一道淡蓝色光芒闪过,由虚空里突然生出的一股飓风将蜂拥而至的敌军兵士纷纷倒卷回去。我使动水云挡住众敌军,脚下兀自不停地向敌大将军奔去。

眼看我距那大将军已不足三尺,无数柄兵刃疾速接近了我的身体。我将水云交与左手,横臂挥过,一道夺目的闪电被激发出来,但听得“喀嚓”一声巨响,敌兵手中的兵刃顿时碎为满地粉末。随后赶至的狂风呼啸着将一个个敌军兵士席卷至数丈开外,并以此阻挡住后面的敌军兵士。

此刻我与敌大将军已经近在咫尺。当下,我右手五指弯曲,如鹰爪一般疾速抓向敌大将军的衣领。那大将军虽然为人歹毒,但身形却迅捷无比。他见我袭来,并不慌张,迅速侧身躲至旁边案几旁,随手抽出案几上的一柄长剑,猛地刺向我的右手。那柄长剑,寒星点点,杀气逼人,剑锋所过,虎虎生风,其手上力道显然不小。

我冷笑一声,右手迅速回缩,躲过长剑剑锋,接着一个弯腰转身,趁其手臂尚未收回,右臂弯曲,肘部重重地击中其肩,一声细微的响声过后,那大将军一声惨叫,长剑脱手而出,掉在地上,紧接着便右臂低垂,动弹不得。

我轻哼一声,舞动水云逼退涌上来的敌军兵士,提起已经到手的敌大将军的身躯,意念动及,挥动着巨大的双翅冲破营帐穹顶,跃入茫茫夜空中。

我身体下方,敌军众兵士吵吵嚷嚷着,乱成了一锅粥,却并没有将手中羽箭向我射来,毕竟,他们的统帅在我手中。看着敌军惊慌的样子,我不由得放声大笑。那爽朗的笑声在一片嘈杂之中竟是那样的清晰,和下面的敌军兵士的惊呼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笑过之后,我恐生变数,提着敌军大将军转身向我军营地飞了回去。

我押着敌大将军,走进中军帐内,一把将其推到在地上,旁边数名持戈的军士立时涌了过来,纷纷将手中兵刃架在了大将军的身上。

那大将军跌坐在地上,左手扶地,右肩低垂,颜面大汗淋漓,其表情痛苦无比。我冷笑一声,将目光转向中军帐内众将,问道:“是不是此人?”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我卸掉身上铠甲,踱步到大将军身边,俯身问道:“你当初做诸般杀戮之时,可曾想过早晚会有今日?”

那大将军因右肩脱臼,早痛得难以忍受,他闻听我问话,只得咬紧牙关,以蚊蚋似的声音断断续续道:“你……可是从来都不杀人的!”

我闻言大笑,声震中军帐穹顶,接着对其冷声道:“你也应该听说过,本将军向来率性行事,视规矩如同儿戏。你说我从不杀人,今天我偏要尝尝这杀人究竟是何滋味。给我刀!”我起身从一名军士手中接过一柄砍刀,在大将军身上上上下下地比划起来,边比划边问道:“你是想干脆一点,引颈一刀还是想多活一会儿,慢慢地被剜剐而死?”

我原本以为,那大将军即位极人臣,举止只见必带着些许的倨傲之气,肯定会选择引颈就义。却不料他忽然双膝跪地,俯在我的脚下求饶起来。其面上神情,谄媚之极,和寻常市井无赖毫无二致。

眼见着大将军表现如此,我对其鄙夷起来,再次从地上站起,将砍刀还于军士,并走到云儿面前,揖礼请求道:“禀公主,据我所知,依我云梦泽律法,此人乃末将所擒,可以将其随意处置,不知道有没有这么一条呢?”

“嗯,的确有这么一条!”云儿知道我在与她说笑,却也不和我争辩,只是故意将面庞板起,冷声道:“此人乃Sia所擒,如何发落Sia自己决定便可。不过我想提醒Sia一句:此人作恶多端,罪名昭著,不除不足以平民愤!”对于我的话,云儿她向来极少反驳,哪怕我所说的不一定都是对的。

“那——好吧!”我低头思索了一下,朗声对身边将士道:“眼下天色已晚,且先将此人押解下去,明日一早,于两军阵前正式处决!”言毕,我一把扯下其颈中的水晶石,交与云儿手中,自己则再次回到主帅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林将军,你若将我处死,我大军定然心怀愤恨,盛怒之下,则会全力向贵军进攻,到得那时,只怕会对贵军大为不利啊——”敌大将军见我并未改变主意,乃声嘶力竭地向我狂喊起来。

“呵呵,没了大将军你的发号施令,我倒想看看你的那些属下还有多少人愿意冒着我军的箭矢之雨冲锋呢?”我冷笑道。

敌大将军大概是被我的话语给触及到痛处,神色忽地暗了下来,颓然怔在一旁,再不言语。

“快走!”一名军士推搡着他,并大声喝斥道。那大将军似乎这才明白过来,垂头丧气地迈动脚步,向中军帐外走去。

“慢!”我喊了一声,快步走到大将军身旁。那人以为我改变了主意,面露惊喜道:“你……终于改变主意了?”

“本将军做事,向来光明磊落、说一不二,岂能朝令夕改?”我冷冰冰地回道。那大将军听到我言语如此,神色再次黯然下来,面庞之上,如若死灰。

话虽如此,我还是挥手让军士暂且退下,自己则走到了大将军身体右侧,抓住他的右臂,一下子将其摁倒在地上。我单膝跪地,双手扯着那大将军的右手手臂,猛地将其右腋撞在自己的膝盖之上,但听得一声轻微响动,大将军再次发出一声惨叫。

我松开大将军的手臂,对身旁的军士道:“行了,押下去吧!”那大将军也从地上站起,却有些不相信似的抬起自己的右臂活动了几下,然后以极不自然的神情对我揖礼道:“多谢!”

我能够确信,这大概是他有生之年的第一句发自肺腑的感谢,也就心安理得地挥了挥手,算是接受了他的道谢。敌大将军转过身去,阔步和军士走出了中军帐。

梦溪走到我的身旁,笑着问道:“将军,明日你真的要将其斩首于两军阵前吗?”

“那还有假?”我眉毛一扬,双手抱胸,冲他微微笑着道。

“可是……”梦溪似乎有话想说,大概是了解到我的个性,支吾了几声又将话语咽了下去。

“行了,别可是了。”云儿笑着走到我和梦溪的身边,对他解释道:“Sia他还要利用那人逼退敌军,怎么会将其草率处决掉?”第二日一早,我大军排列成数个方阵,尽数集结于战场之上,方阵的最前方,是一字排开的身着战甲的我和众将领。我们的正前方,则是枪戟如林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敌军将士。我们和敌军就这么对峙着,谁也没有动一下。整个战场之上,除风裂战旗声之外,竟是空无一人般的寂静,连空气似乎都已经凝固住了。

我挥了一下手臂,早有将士押着敌大将军走了过来。我向旁边的梦溪使了一下眼色。梦溪心神意会,从战骑上跳下,阔步走到大将军身后,“铮”的一声抽剑出鞘,抵在大将军的咽喉处,对着敌军将士高声喊道:“兀那敌军听着,你们的大将军在我的手上,若不想让其受到伤害,就赶快放下手中兵刃,并后退三十里!”

敌大将军命悬于梦溪之手,不得不遵照其指令。无可奈何之下,敌兵开始心不甘情不愿地撤退。

敌大军刚要往回撤,我军将士便放声高呼:“敌军败了,弟兄们,冲啊!”话音未落,我二十余万大军迅如疾风,向敌军追赶过去。

还未稳住阵脚的敌军兵士听到我军冲杀的声音,欲挺起兵刃迎击,苦于得不到统帅的命令,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就在他们犹豫之际,我大军瞬间冲至敌军阵之内,将数倍于己的敌军兵士分割开来,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此时的战场之上,一片狼藉。我放眼望去,目之所及,人如蚁群涌动,兵刃交戈声与铠甲撞击声混在一起,震动天地,地上到处散落着的铠甲与战旗被随意践踏蹂躏。纵横数百里的战场上,虽尚无人员的惨叫声,亦到处彰显惊心动魄之景。

我目睹此状,乃深吸一口气,运气于喉,冲对面的敌军放声高呼道:“众兄弟听着,你们的大将军已经归顺于我,我以云梦泽兵马统帅兼复国将军的身份做保证,只要兄弟们放下手中兵刃,一切俱可商量解决。我们同为云梦泽子民,难道除了互相残杀之外,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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