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道你在干什么？”张九龄自小懂事，也就前几年执于文让宁荣荣略有不喜。
唯愿吾儿愚且鲁，并非只是口头之言，这的确是宁荣荣的肺腑之词。
自张弱年最后一次出征发下这场战争结束，便辞官回乡，归隐山林，做一对别人羡慕的鸳鸯的誓言之后，他便消失不见，宁荣荣，等呀等，盼呀盼，最终等来了一副甲胄。
这是张弱年的副官冒着生死危险带来的，与此同时，还带来四个字：节哀顺变。
他没说张弱年死了，也没说张弱年没死，只是说：但凡嫂子有召之，年将军的亲卫必侍奉左右。
这一年，张九龄才两岁，刚学会了叫爹娘，在宁荣荣怀里，他摸着冰凉的甲胄，脸上泛着灿烂的笑意。
他不知道，父亲回不来了，或是埋骨沙场，亦或是……他只是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当初还在摇篮的时候，一个巨大而又威武的身影，让吐字不清的他叫爹。
“孩儿知道。”张九龄坚定地答道。
“你真的做好准备学武了吗？”宁荣荣将油灯点起，放到一旁，明灭的火焰一长一短地闪烁着，在屋子里显得十分的调皮。
“孩儿做……”依旧坚定，似乎学武是他此刻最大的想法，但却被宁荣荣打断。
“既然你想学武，那有些事情我必须与你说清楚，免得你到时候出去被人算计致死，还不明不白。”到底是出自诗书礼仪之家，将军雄壮威武，宁荣荣也不是个只会允允诺诺的应声虫，不然以年将军的口味，也不会相中宁荣荣。
“孩儿，你做好吃苦的准备了吗？你做好举世皆敌的准备了吗？你做好母亲可能因为你而被人胁迫的准备了吗？你做好以后只能孑然一身、默默品味孤独的准备了吗？”宁荣荣接连发声，张九龄原本准备回答，只是越到最后，心中的魔鬼越大，最后竟然让他陷入了一阵迷蒙当中，“自你学武开始，你就要默默承受这些，请问你做好准备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原本还只是低吟，逐渐声音变得高昂，最后声音就如同一阵狂风一样想要掀开整个茅草屋，宁荣荣看在眼里，不过并未安慰，而是继续在一旁自顾自地说起来。
“你的敌人很多！”宁荣荣眼中闪过悲痛，“上至你眼中的仙人和整个大汉朝，下至当今张家家主张弱羽，你当张弱羽为何会替你求情，他只不过是想要找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来击杀你罢了。”
“你要是甘愿碌碌一生还好，张弱羽不会动你，整个大汉朝也不会注意到你，至于你所说的那些仙人，更是不会理会你这个如同蝼蚁般的存在。”
“你知道吗？你爹的亲兵说过，当初兵败如山倒并非因为统帅能力，也并非因为军队实力，而仅仅是因为刘汉氏的军队里有三个超越武罡的存在，而你爹，当初已经是武罡九重的存在，却依旧失败了。他们惊叹于你爹的天赋，都想着斩草除根呢！”
“你学文从儒，颇有天赋，倘若你一门心思于此，必能行至山巅，到时那些武者、仙人也不敢动你，可是若你学武，便只能是孑然一身了。”
“当你做好与世皆敌、孑然一身的准备的时候，便是你真正学武的开始。”
宁荣荣脸上，泪水流淌，可是她依旧如同最无情的刀剑一般，不断刺激着自己的儿子，无形间给自己的儿子制造心魔，她也不愿意，但是她已经没了丈夫，不想再没了儿子，即使儿子痴痴笨笨又如何？
“他能醒过来吗？”宁荣荣问自己，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虽说重症该下猛药，但是宁荣荣这明显不是猛药，而是百倍于猛药的级别。
这就好比爬山，当你站在山脚下，你问领路人，爬山容易吗？
第一个领路人告诉你，我们先爬到那棵树那里；到那棵树那里，再寻找下一个入眼可及的目标，直至爬到山巅，之后再寻找下山的一个个入眼可及的目标，山巅很远，道路很险，然而却有着成功的可能。
第二个领路人告诉你，这山一万多米高，自古以来，没有人曾涉足山巅，想要攀登这座山峰的人自进山便再也没有出来过，而且这山还古灵精怪的，时不时动几下，更重要的是，山里时不时有野兽出没，那条最安全的道路也会遇到危险……你还想挑战山峰吗？
张九龄此刻陷入了一片幻境当中，母亲口里说出的东西，一个个诡异地出现在自己的身周，堂弟的嘲讽，叔父的冷笑，朝廷的通缉令，仙家的诛杀令……与此同时，自己的身边也开始出现一些不好的事情，错手打伤亲族母亲替自己求情，朝廷追杀母亲被下狱，喜欢自己的女孩被凌辱……
“不，不，不，不应该的……”张九龄喃喃道，脸色愈发苍白，他学武是为了查清父亲生死之谜，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是为了施行仁义，使天下大同的，这一切都是幻象。
额头在滴汗，浑身在颤抖，张九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喘着粗气，大喊：“我命由我不由天，天若收我便换天。”
咔嚓！
一道腰粗的闪电从空中释放，砸到张九龄家院子的大树上，整个张家，亦或者整个陵水城都沐浴在这突如其来的光明之间，接着是耳边轰隆隆的雷声，震耳发聩，一些老人，受不了这种折磨，当场去世。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张九龄醒将过来，看着愣在一旁的母亲，看着旁边的火光，大喊一句：“失火了！”
宁荣荣这才醒转过来，两人匆匆忙忙去灭火了。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城主府，孔连愚大喊道，“快去查，是谁触怒天威。”
要知道，天本无情，万物循环。
现在明明是云消雨散之势，这突如其来的雷电，却是逆势而行，由此可见，老天怒了，为何而怒？孔连愚不清楚，但他看到雷击陵水城。
所以，只要知道雷击的具体方位，那么，这逆天之人便可以轻松找到，这种人，留在陵水城终究是祸害，必须逐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