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层层的街道回望过去,是忽明忽暗的明火。
夜风微凉,处处凌乱。
整条大街茺无人际,四下里全是人流逃散之后的败景。唯有那没了首的马尸僵硬的躺在一个车辇的下方血泊里,而那马的脑袋早已不知滚到了何处去。
单陌坐在车厢之中,抻手将车帘挑起,轻跨了下去。
李墨之前做了决定,命御林军统领谴人去取皇上的手谕,他自己则走在军首,允许御林军跟随在白鸣的送葬队伍之后,一起前往城门。届时在永昭广场等皇上的手谕再进行翻查。
御林军的统领当时几乎想都没想就服从了,想想也是,站在他的角度想:有李墨这位王爷做担保,里子面子已经给了十足,更何况就算真有什么漏子,也有七王爷在上面顶着。
长风平地而起,少女在月色下的一对杏眸却是深幽无光,肤色雪白,双眼平视向前方李墨消失的方向。
单陌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咻的一跃,便消失在暗处,旋身一翻,扒檐攀栏,下一刻,便已在密密麻麻的屋顶上灵活的快跑起来。
夜幕下,不消一会,穿梭在屋顶的少女便在高高低低的房檐上奔出一条斜线。
她一定要搞清楚那青石棺到底是什么来路!
呼呼的风声在她的耳际长啸,直到她看到那远处正缓缓前行的长阵,面上的紧蹙才终是有所缓和,脚下却奔的更急,恨不得插上了翅膀飞过去。
时间急促而过,下一刻,少女已经跃过了那些禁军,在一个胡同口的房檐一角上悄无声息的潜藏起来,死死的盯向前方的青玉石棺。
果然是南宫政。
就在这时,哒哒的声音突然响起,少女眉心一蹙,调整着呼吸,将身势又压下一分。
“如果等到南宫政和白鸣聚首,你就是真的走不出去了。”
突然一个声音从脚下的巷口响起,紧接着马蹄停止。房上的单陌深吸一口气,一个轻跃便落下地来。
宋笛平伸手掌做了一个请,面色严俊沉稳指向身旁另一个空鞍悍马。
“姑娘请!”
单陌大步上前,一张小脸黯到极限,抚上缰绳猛的一翻,利落的上了马。
“今天的禁军听你的指令,驾!”
“驾!”少女在马背上狠狠的踹了一脚马腹,转瞬之间,二人奔出暗巷,齐齐的列在那方方正正的禁军之前。
勒马缓势,白皙手掌猛的伸出探向身后的短弩,收回时手臂在空中一个大半圆向下回旋,从腿侧顺势连带拨出两枚钢针,另一手紧接跟上松缰扣弦。
一旁的宋笛眼露惊艳之色,当下也不想输于她,抽出腿侧的短刃嗖的一声飞掷出去。
与此同时,单陌指缝间的两枚钢针也在她的手中并排横向驰出。
噌。
噌。
彭!
二十米开外,如此近的距离。
一柄短刃凌空突然转势横旋,彭的一声削去了最后一排其中一名士兵的脑袋,滋滋的血声令人寒毛立起。与此同时,噌噌的两个长音,便是那两枚钢针穿透了两名士兵的后颈之后又扎到了前面一排士兵的体内。
“还是你厉害。”宋笛颇有感慨:“你一次解决了四个,我才干掉一个。”
单陌轻声一哼:“你若是用我这东西,估计你能解决八个,这局不算。”
宋笛突然间空怔了一下,这样的对话让他想起曾经与这个女子多次的出行执行任务,有许多次,无论是暗巢还是明杀,他们总是要比上一比。
此时,前方已经大动,整个军队齐齐转了过来,未曾下战令,人人便已齐刷刷的抽出了佩刀,打着寒光。
少女看着前面的阵仗,噔时觉得南宫政是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虽然他只是以南宫家的身份来送葬,麾下也早已没有军将,但是有谁看不出来这些随军不是听命于他的?
而之所以觉得他不一样,是因为这些军士绝非普通的酒囊饭袋。虽然白家军一向以军纪闻名,而且单陌曾经亲自领教过。但绝不是能和眼前这些人比得起的。
突然之间死去了六人,立即从后面补上,队形车微一动,便将那缺口补了上去,而这一系列的动作,不仅是快,而且人人面无表情,仿佛死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战友。
如此架势,面如铜铸,大义凛然,即是死士。
刚才她和宋笛能一举干掉他们六名,现在看来,绝对是因为前方对这些名为‘禁军’的军队绝无防范意识。
手下不由自主的摸向腰间的腰剑,少女双目紧紧的盯着前方。
这时,前方从人群一侧打马走出一人。
玄铁掩着那一年前的耻辱,男人唇迹勾起一笑:“好狠的身手,一年的时间你的胆子竟然已经这么大了,拦皇柩?简直是自掘坟墓!”
言罢,仿佛是极为不屑,调转马头高声道:“陪他们好好玩!好生伺候!”
眼看着南宫政转了过去,单陌面色不变,心中也不恼怒,低声向宋笛呵道:“分三股,左右各自包抄,其余人围圆形队列直冲他们军腹!”
宋笛点了点头,立即转身打着手势,很快的一个圆阵便在他们二人身后形成,左右的两支分力军早已蓄势待发,人人面色阴凛,手中银白的军刀略弯,挑着尖刃齐刷刷的斜向前方,等待发号施令。
“各位战士听好!”少女的声音沉稳有力,中气十足,挥起手中的佩剑高亢道:“给我把他们拦下!”
长锋破空,杀气震天,在这一时刻,时间决定着一切。南宫政赶着时间,她又何尝不是?
不!她要比南宫政更赶时间!
在这一声之下,帝都的上空又被蒙上了血红之色……
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断肢在眼前飞过,也计不清自己究竟挥砍下多少次手中的佩剑,还有那袖箭,箭匣也早已空空如也……
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为什么宋笛会领着禁军在这里与南宫政拼杀,只是依稀间觉得这些禁军并非是李度的人马。她也不想去思考什么皇陵石棺,更不想去想她此时其实就是在受着南宫祖的恩惠……
她只知道有个白衫男子此刻也许已经到了城门前,她只知道南宫政的这口青石棺绝对不能碰上白鸣的白玉棺……
也许种种的不安,其实只是因为那病弱男子并未在自己身边所致?
她不知道这样奋命拖延下去结果会如何,她就凭着那一根筋的觉得她必须拖下去!
少女站在血泊里,两只眼睛早已杀得血红,此时她周围的一小片方地,已布满了残肢尸体,外围一些满身尽是刀伤的敌军,只是小心的将她围住,已无人上前。
单陌一身短打小男装,一身月牙白的长衫早已被血如数侵了个透,浅垂着头,一动不动。
这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无法看到黑暗中她的表情和眼神,却不约而同的同时打了个寒战,一年前的恐怖传说再一次涌向他们的脑海,对于杀人,这女子是极为有着天赋与技巧,呼吸之间直劈敌手的弱点,瞬间取命。
南宫政远远的站在一个安全的角落斜睨着这个惨烈的战局,不为所动。
就在这时,轰轰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南宫政瞬间喜形于面,对着前方的小战场大呵道:“南宫跃!你要不要休息一会?等一下,可有的你累了!”
嗖的一个长声,一枝长箭从后方凌空飞出,速度飞快线路明确力度稳重,驾着逆风呼呼驰来。
南宫政耳根一耸,一个后旋手臂顺势一抻,啪的一声,将那柄箭牢牢的攥在手心!
眯眼瞧过去又是一笑:“七王爷原来竟有这么好的身手,在下今日真是有福气得己亲见七王爷露上一手。”
随手将那接来的长箭丢下,南宫政微微蹙起眉,连忙转向别处掩盖着一个没忍住流露出的表情。
整个接箭的掌心,如同火燎,怕是那一摩擦,箭身本身的力度和速度已经将掌中的剑茧都磨穿,手心恐怕已经没有皮了。
然而只见浩浩荡荡的一群军队连同那口隐没在军士之中的白玉大棺,正齐齐的从前方向他们走来。
单陌听着那一轰一轰的踏步声,突然无声的笑了起来。
自古以来,莫说是皇室,就连普通百姓的送葬,也是不可能这样呈环形的开路的,难道这两口棺一会还要原路再走一遭又或是就地返回再出城么?
终究,任她再是搏命拖延,这一幕还是发生了。白鸣一旦与南宫政合而为一,军队合并,那支御林军就算并不是与他们同仇敌忾,就算御林军袖手旁观,她也不可能敌的过了。
“御林军统领出列!”女子大呵道。
统领一怔,但还是打马向前跨了一步,警戒的望向那已经僵持了不短时间的一圈人。
“我受了皇上口谕,携禁军赶来此地拦下南宫政,他不仅不开棺,居然还抵死拼杀,带上你的士兵把他就地斩杀!”
统领有些冲愣,满目的血腥触及眼底却并没有让他变色,倒真真是因为那出声怒吼的少女。
他眯眼看了半晌,过了好久,才终于相信了自己的眼睛,眼前的那个人,千真万确的是南宫跃。
那么……,他苦苦熬了这么些个时辰,一夜之间几乎已经将帝都城踏了一个周圈,终于让他等到了……
夜风仿佛突然间从四面八方倾倒过来,呜呜的在耳畔叫嚣,单陌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战士们!”男子将战刀高举过头,高呵道:“看到前面的军队了吗?是禁军!吾皇有令,今夜谁统领禁军,谁就是逆贼,得而诛之!”
“得而诛之!得而诛之!”
“南宫祖反了!”
“将士们!举起你们手中的刀砍向这些乱臣贼子,还我玄元和平!”
眼看着那铁蹄就要滚滚而来,不远处的宋笛一马当先,将惊愣在原地的少女抱上马背,一刀插向马股大喊道:“出城!”
转身便跃上另一匹马,挥起手臂削去马臀一片皮肉,向南宫祖的府邸急速驰去……
南宫政远在另一个巷口的暗处,将这一幕收落眼底,立即泛起一阵阴狠之光。
极速的从腰侧弯腰将匕首取出,手臂一横瞄向那快要转向暗巷的少女……
咣!
一支长箭突的从南宫政对面射出,沿途卷起皑皑的白浪刁钻的挑起南宫政皮面上的玄铁狠狠的钉进他身旁几步远的店铺门面上。
长街的对面,白衫男子搭弓的手还未来得及收回。
人群铁马大量的呼啸而过,分为两股,分别驰向少女离开的方向和南宫祖的府邸,那阵仗,誓死也要擒下这些叛军!
两个男人在人影绰绰中相互凝视,立影再没有任何动作。
等铁蹄踏去,荡起的层层尘雾却久久不肯平息。
李墨面无表情,眼神一如往常平静幽黑仿若深渊:“南宫政,仔细好你最后一只眼,请为本王保留好,相信我不会让你等很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