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气有些闷闷的,直叫人沉闷得透不过气来。我起床梳洗,坐在梳妆台前,拿起台上那支梨花簪仔细地端详着,云岫昨晚跟我说这个梨花簪本就是梨魅之物,也是梨宫的信物之一。他说这个簪子应该是当初梨魅落崖时掉在无悔崖上,后被人捡去正好卖给了我。上次他在八大派面前拿出这个簪子,注意看了各人的神色,他说水清桑和郑明的神色有异。
依云岫的分析,当初梨魅之所以会掉下无悔崖,肯定不是巧合,梨魅在江湖中树敌很多,但是有胆量对付梨魅的只有八大派,那梨魅落崖的原因肯定要在八大派之中找。而八大高手嫌疑最大,因为那个时候八大高手正好聚集在日都城内。
但是那个时候正好开春,是梨魅功力最弱的时候。八大高手素来自称君子,从不乘火打劫。可是若有人煽动,那就不同了。所以他怀疑水清桑和郑明便是那两个煽动之人。
“他们为什么要置梨魅于死地呢?”我抚着那支梨花簪,喃喃道。想不通为什么,就算水清桑喜欢黑日,也不至于想要杀死梨魅吧。昨晚云岫离开的时候还嘱咐要我小心他们二人。记得之前黑日也提醒过我……
“扣扣”敲门声将我从思绪中拉回,我随口道:“进来吧。”
门被打开,我看了一眼走进屋的黑日和白月,拿起桌上的梨花簪道:“这个簪子是我的?”
黑日脸色变了变,面上竟有些激动的神色,他面上有些恍惚,却是淡淡笑了笑道:“这个梨花簪是我第一次送给魅儿的生辰之礼。”
我不禁又仔细瞅了瞅这个簪子,通体雪白晶莹,却是好簪,而且年岁好似也久了。“这个簪子有些年头了吧?”我笑问。
黑日眸中闪过一丝沉痛,声音有些紧绷地道:“这个是黑日母亲的遗物,据说是族中传家之宝。”
我心中有些惊讶,不管是梦中还是最近的相处,从没听黑日提起过他的身世。可是见他面色不好,我便道:“对不起,触到你伤心事了。”
黑日面色微变,笑了笑道:“无妨。”顿了顿道,“今日还去武林大会?”
“当然去!今日可能还有好戏呢。”我想着这次武林大会的结果,心中有些激动,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今日是武林大会最后一天,上午高手比试,魔教九成对晨雾宫羽林。他们二人皆是通过层层选拔出来的高手,羽林气息内敛,九成虽有云岫九点九成的武功,却经验鲜少。故这场比武竟也比了一个多时辰方分出胜负,九成“有负众望”地赢了!在比武期间,我明显感觉到八大派的某些掌门和高手坐立难安,想来是担心九成胜出。若九成胜了,那么这次武林大会就可能只出现一个盟主!我在心里给九成叫了个好,这样迂腐的规矩早该改改了!
下午盟主选拔,魔教云岫对海沧派陈腾威。司徒南一声:“开始!”只见台上一白一灰两个身影交手着。陈腾威经验丰富,气息醇厚,剑法大气磅礴;云岫没有任何武器,却让陈腾威伤不了分毫。这样打着,足足有两个时辰,方见陈腾威步法渐乱,身形稍缓,云岫竟又是放慢了速度,给陈腾威喘息之机。
待陈腾威稍稍调匀呼吸,比试速度又加快,这样斗了半个时辰,陈腾威身形又是缓了缓,云岫一样将招式缓下,等待陈腾威调整气息。如此这般进行三次,最后一次,陈腾威竟是步法凌乱地向后退了几步,直到石台边缘方气息不稳地停下。众人脸色皆变了变,尤其是八大派的各掌门,面上紧张还有不甘,我心中却是大为欢喜,可是心底却有一丝忧虑。
陈腾威喘了几口粗气道:“云教主武功高强,陈某……实不是对手!这场云教主胜了!”
云岫气息未见丝毫不稳,面上依旧一副温和的笑容,双手抱拳道:“承让了!”
八大派的人明显有些愤愤不平,可是结果已经摆在这里,不容他们说不!我看向走回座位的云岫,朝他赞叹地笑了笑,他亦回我一笑,只是他的眉宇间却似有一丝隐忧。
陈腾威此时坐在中间,脸色好了许多,他面上仍是没有什么不平或欢喜的表情,我心中摸不准他的意思,若他支持云岫,那这一切都好办了。
司徒南看了眼陈腾威,陈腾威淡淡点了点头,司徒南方站起身,朗声道:“本次大会盟主教派是魔教,盟主是魔教教主……”
“等等!”司徒南的话还没说完,便听一声音打断道。
我看向郑明,却见他黑着一张脸,站起身走到石台中央道:“云岫不适合做武林盟主吧。”
众人脸色变了变,却无人插话。我眉头皱了皱,正想说两句,却被黑日眼神制止住,耳边传来他轻浅的声音:“看情况。”我方将一腔怒气和不解咽回肚子里。
郑明看了眼众人道:“武林大会以武决定盟主之选。但是盟主之选,就算不是德高望重,也得身家清白。可惜,我们今天选的这位魔教教主的身家似乎不是很清白啊!”
我心头火起,这个郑明又想搞什么花样?正要站起,却见云岫起身,面向众人道:“云岫资质愚钝,只空有一身武艺而已。论德品、才智,谁也比不过陈盟主。这场大会便只作各教派切磋武艺,不可当真,如何?”
八大派众人面上皆是一松,只陈腾威和文地诚微微摇了摇头,陈腾威想要说什么,却听郑明哧了一声道:“怎么?云教主是怕身世被揭穿?”
云岫温和笑了笑道:“云岫身世,想必众位前辈都听闻过。不错,云岫就如传说般,是药仙和毒圣的独子!”
云岫话音刚落,一片吸气声响起,我大大地一愣,没想到云父和云母便是武林名动一时的药仙和毒圣!
“这么说,毒圣没有死?”陈腾威惊讶道。云岫点了点头,眉头皱得更紧了些,我方明白他的顾虑是什么。虽说毒圣已经销声匿迹这么长时间,毕竟当时是在武林中引起过一场浩劫的。如果八大派记仇的话,那么云母估计不能安生地在无悔谷底生活了。
郑明哼了声道:“算你有自知之明,既是如此,我们又怎能让毒圣之子做武林盟主!”
陈腾威和文地诚皆微低了头,眉头紧锁着,似在沉思。我心里不禁有些气恼,这都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怎么他们这些所谓的君子还是放不下吗?
我心里着急,可是想着自己如今的身份,就这样直接出面,不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还可能使问题加重,正愁着该怎么找个方法,便听一声音轻松道:“哦?这么说云教主的父亲便是云药师?”
我恍然地看向南宫曜,我怎么没想到大家都将焦点放在云岫是毒圣的儿子,却没人想过他的父亲是云药师,那个造福全武林的药仙!
南宫曜状似无意地瞥了我一眼,我心头莫名地一跳,忙低了眼,不再看他,却听他继续道:“云药师当时的名气连南藩之人也有耳闻,人都赞药仙慈心善手!”
文地诚点了点头道:“不错,当时药仙他确实是江湖中人人称赞的神人,性格温厚,医术高明,先师曾经赞药仙为‘妙手之仙,医中之神’。”
“既是药仙之子,品行自然是不会差的。”陈腾威笑了笑道。
“此言差矣!”郑明咄咄逼人道,“娶了毒圣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好品行?”
云岫面上闪过一丝怒色,横了郑明一眼冷声道:“还请郑高手斟酌语句!”
郑明许是没见过云岫这样的表情,有些愣住。何止是他没见过,就是我也很少见云岫生气的。谁叫郑明指责云岫最尊敬的父亲?
“不管如何,我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毒圣的儿子做武林盟主的!”郑明面上闪过一丝窘意,复又咄咄逼人道。
我站起身叹道:“人活一世,有谁没犯过错呢?”说着意味深长地看向郑明道,“郑高手,你说呢?”
郑明先是因我为云岫说话怔了怔,后听我这样说,面色大变。我在心里冷笑,果然梨魅落崖之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我看向众人道:“这些都已是陈年往事,众位前辈何不将此事放下?”
“放下?梨宫宫主倒是想得开。敢问曾经死在毒圣毒下的亡魂该如何?就让他们枉死吗?”水清桑冷笑道。
她明显是争对我来的,我笑了笑道:“人死不能复生。报仇只是为自己杀人找个借口而已。敢问众位前辈难道就没有杀过人吗?那些人就都该死吗?”
众人面色皆有变化,各人面上都有些沉重,似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往事来。我叹了一声道:“每个人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若是每个人都斤斤计较,那这个世界岂不变成地狱?”见众人面上皆缓了缓,又道:“与其报复一个早已不问世事的好人,还不如原谅她曾经做过的一切,将所有放下。”
“还有,想必魔教这几年在云教主的领导下是怎样,众位前辈都是有目共睹的。云教主为人如何,众位前辈应该也是亲眼见了的。这样的人如果也不能做盟主,那梨魅真不知谁更适合做盟主,不知谁更适合带领武林走向更好的未来!”我声音提高了一些道。说完笑道:“还请众位前辈想清楚了。”
半晌后,陈腾威笑着点了点头,站起身道:“云盟主为人谦逊温厚,比之父亲的德才还高了几分。这样的人做武林盟主乃是众望所归,相信云盟主不会让我们这些‘老人’失望的!”
众人听陈腾威直接喊云岫为盟主,皆有些惊讶,低头想了想,齐声道:“云盟主!”
云岫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诚心道:“多谢各位前辈的抬爱,云岫会尽职尽责!”
我欣慰地看着云岫,却瞥见黑日面色复杂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