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莹白如玉的手臂如今呈现不正常的紫色,这是一种被冻僵血管所反映出来的颜色,紫色中带着苍凉,透着一丝死亡的气息,我甚至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尸体的腐臭味。看到这,我身体不可抑制地晃了晃,正好碰到了屏风,顺着屏风跌下的方向,我跌躺在屏风上。身体颤抖得厉害,脑子里想着刚才见到我肤色的那一幕。若手臂已经是这种颜色,那其他地方的皮肤呢?
云岫急忙走至我身边,将我抱起来,口中道:“你不用担心,这只是暂时的。”
我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喃喃道:“镜子,镜子,我要镜子!”一边说,一边扯开绑在我脸上的绷带。
我身体被云岫狠力晃了晃,我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些,呆呆地看着他,从他心疼和不忍的瞳孔里我看到自己暴露在外面的脸,呈现着我最不希望见到的紫色,这种样子险些让我作呕,体内胃酸翻腾,我吐出一口酸水。此时我的容颜似鬼,不,是比厉鬼还要恐怖几分。我相信自己的身体每个部位应该都是这种紫色。
“没事,这只是暂时的。以后就会好了。”云岫的语气中有着担忧,紧张还有怜惜。
我看向云岫问道:“这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云岫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叹道:“我昨日见到你时,你就已经这样了。”
我身体震了震,这可能是从我身体发寒开始,肤色已经变紫了。那南宫曜……他居然还能面上一点变化也没有地抱着我,安抚我。心中一处彻底坍塌,里面不知是暖意甜蜜或是酸楚一股脑儿地涌起,直流进心底,丝丝缕缕蔓延开来……
云岫告诉我这是中毒,不能遇到寒冷,一遇则发作。这种紫色皮肤的症状,等到我体内寒意减退,应该就能慢慢恢复正常。再过半个月,体内寒意就会退去,皮肤也会渐渐正常。
在谷底的日子,过得逍遥自在。进入谷底的第二天,我去看望云父和云母,他们应该是听云岫说过我的事情。云母见到我激动之余,竟鞠了把泪水。她没多说什么,只是道了句:“丫头啊,你受苦了。”仅仅一句话,就让我心里暖意融融,眼睛有些酸涩,竟是抱着云母大哭起来。不知自己在哭什么,可泪水决堤般地往下落,止也止不住。
大部分日子,我都是在云岫的书房里,半个月后,我体内寒意驱散,身体渐渐康复,肤色也从紫色转变为原先的莹白色。这让我心里松了一口气。
云岫自回到谷底,整个人便忙碌起来,每日都会出谷。每次出谷就会带来一些朝堂上的消息。
南宫曜终于表了态度,表明支持静王为帝。不知什么原因,他竟然将远在边关的岳泰安都拉拢到静王这边。岳泰安拥有北藩全部兵权,相当于一位藩王的势力,但是他只负责北藩的边防,对于这次储君之事,他不必表明态度,而且传闻说他是保皇派,支持皇帝的一切决定,这次居然会表明自己的立场,这着实令人惊讶。
照这种情形来看,静王称帝似乎是毋庸置疑的。如今静王拥有两位藩王和一个类似藩王的将军的支持,而崎王只有翼东王和严氏一族势力的拥护。按照日新皇朝的规矩,静王是肯定能够登上九五之尊的位子了。可是依崎王那狂妄自大的性格,他会轻而易举地让静王登基为帝吗?
还有东方雯,她如今已有八个月的身孕,一旦两王斗起来,她一个双身子的女子该怎么办?
我越想心里的不安越重,整日呆在谷底也觉得坐立难安,九成见我如此,劝道:“姑娘不用这么担心,教主和王爷能处理好这些事情,你只要好好养身体便是了。”
九成面上仍是没有过多表情,但是眼睛里有着淡淡的关怀和担忧。我叹了一声道:“我一直在想雯儿如今怀有身孕,这场战争在所难免。她会不会有事?”
九成道:“她是崎王妃,又有了身孕,崎王应该会好好照顾她的。她还是翼东王唯一的女儿,翼东王那方面也不会让她有危险的。姑娘不必担心。”
听了九成的话,我看了看她,没想到她平日里没有多少话,可是心里却是明白得很,话语也能切到要点。可是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能顾及到她吗?
我看向九成道:“九成跟在我身边也有一年了吧。”
九成点了点头道:“八个月多。”
我道:“我们相处着八个多月来,九成也应该明白我是怎样的人。”我看向九成,她不明我意,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我接着道,“在王府那些日子,若没有雯儿相伴,我不知那些日子会过得多枯燥。我一直将她当作自己的亲妹妹,若斗争真的开始,我怕她的心里会承受不住。”
九成眼神复杂地看了看我,我看着四周道:“这谷底非一般人绝不能入内,就算进入,也难从出口出去。所以我在这谷底很安全。”
九成突然单膝跪地道:“姑娘,绝不可以!”
我一愣,不知她为何行此大礼,便听她道:“自九成跟在姑娘身边以来,九成就没有保护好姑娘,屡次让姑娘身处险境不说,上次还险些让姑娘丧命。所以这次无论如何,九成也不会离开姑娘的,姑娘不必想着派我去崎王妃旁边保护。九成不会同意的。”
九成单膝跪地,脊背挺得笔直,神情坚定。我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九成不必如此。我不让你去雯儿身边保护便是。”说着将她扶了起来。
本来我是真的想让九成去东方雯身边,我就是担心两方一旦斗起来,会不顾东方雯的身体,依东方雯的性格,她一定会为崎王不顾及她而伤心的。加上她如今又怀有身孕。
我正想着,便见云岫从竹林处匆匆走来,他面色凝重,我心沉了沉,云岫道:“轩怡皇上今日凌晨驾崩,举国哀悼。立下诏书传位于静王。”
果然!我问道:“崎王那边有什么表示?”
“崎王听完诏书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走到静王旁边,跪地恭喜他做了皇上。”云岫道。
我听他说的如此详细,便道:“各位藩王有何态度?”
“都跪地恭喜静王荣登大宝。”云岫道,“不过,严皇后告发静王之母谋害轩怡帝,说梅妃于三十年前便在轩怡帝身上下毒。结果被静王反咬一口,静王出示证据表明轩怡帝身上的毒乃严相伙同严皇后所下。人证物证俱在,严皇后和严相被关押,严氏一族基本上分崩离析。”云岫缓缓道。
心里惊讶莫名,这静王的手段着实高,不动声色下就将严氏一族打垮,基本上是断了崎王的门路。这不是硬逼得崎王反吗?我被这个想法震慑住。难道他真的是要逼崎王造反?可是静王何必这般赶尽杀绝?
云岫又道:“轩怡帝将于三日后送往城郊北部皇家墓园安葬。”
我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一事便问道:“安葬时是不是要所有官员及其家眷都到场?”
云岫道:“是。”深看了我一眼道,“梦儿不必出谷,羽南王自有办法。”
我疑惑地看着云岫,却听他道:“这些日子我会留在谷中。”
他是在担心崎王狗急跳墙,入谷对我不利吗?可是这谷中哪有那么好入内?可是我仍是点了点头。
轩怡帝出殡这日,天气晴朗,天空如海般湛蓝,我走在竹林里,想着轩怡帝生前的一切,平北藩乱,遣岳泰安守卫北藩,让古塔国不能有机可乘。临死前尽量平衡崎王和静王的关系,却不知最后他们仍会斗得你死我活。
又想到了东方雯,心里总有不安。我看向和我并肩走在竹林里的云岫道:“大哥能不能帮梦儿一个忙?”
云岫道:“好,你说。”
我道:“大哥帮我送封信给崎王妃,好不好?”
云岫怔了下,面上沉思一会儿,又看看九成,眉头舒展开,他道:“好。梦儿现在就写,今晚我便将信送到。”
听他这样说,我心里有些欣慰,笑道:“好,谢谢大哥!”说完便回房拿出纸笔写了封信给东方雯。
我告诉她我一切都好,望她勿念,希望她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写完信,便将它交给了云岫。
白天天气晴朗得很,晚上却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来。打得外面的竹林噼啪作响,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云岫将信交给东方雯了没,想着崎王若是造反不是在今日就是在静王登基为帝的日子,想着严后和严相被打入天牢,生死不保,崎王定不会善罢甘休。
外面一阵响动,我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却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世界都旋转起来,脑中意识渐渐模糊,昏迷前,瞥见一黑色人影闪进屋内……
一滴滴雨水滴在我脸上,冰凉的水滴将我惊醒,才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根绳索上,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头脑仍是有些昏沉,我举目四望,周围漂浮着清淡白云,我面朝一崖壁,绑着我的绳索徐徐向上。我心里惊疑,这莫非是在无悔崖壁上?
过了两刻钟左右,我听见崖顶有模糊的人声。可是距离太远听不真切,只是其中一个懒懒的声音很是熟悉。
脑中晕眩感袭来,我又陷入昏迷中,恍惚间听见一男子疯狂的笑声:“哈哈,你终于又落到我的手里了。”声音突然转冷,他咬牙切齿道,“南宫曜,你加注在我身上的痛,我定会百倍千倍地偿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