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皇后娘娘派了宫里的女官来教我们礼仪。
其实,我幼时最想做的其实不是嫁给徐玉,而是成为一个像父亲一样开疆拓土的大将军,做我朝第一位女将军。
我自然对这些可以为女官的女子十分仰慕,即便她们的一生在宫里开始,在宫中了结。
她们不像世家女子一般裹小脚,听着三从四德,守着一个小小窗户长大,最后稀里糊涂地嫁人生子,在稀里糊涂地过完自己的一生。
我们几个姑娘坐在大大的房子里,中央放着一个盛满水的水缸,专治打瞌睡的人,我一直觉得那是为我准备的。
教我们的女官戴着乌纱帽,穿着素净的官服,她生的并不差,可偏偏是个不爱笑的主,见谁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扑克脸。
我痛苦地趴在桌子上,教礼仪的日子真是太难受了,比上夫子的课还难受。
我原本以为夫子的戒尺就够厉害了,没想到宫里女官的竹鞭子更狠,翠色的细竹子打人最是疼,轻轻打一下都要疼好久。
“未嫁从父……”
夫子读课本的时候,还带着抑扬顿挫的,他都像和尚念经一样,更别提宫里的女官一板一眼读《女规》的时候。
声音和她的脸一样硬邦邦的,比夫子还催眠,我昏昏欲睡地捧着书,不知不觉打起了瞌睡。
“咚!”
这一声响把我吓了个激灵,我从梦里惊醒过来,慌慌张张地捡起掉在地上的书。
我用力眨了眨眼睛,怯怯地看向女官:“对不起,女夫子。”
站在我面前的女官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竹鞭,面无表情地盯着我,她和一座冰山一样,冻的我发抖。
我心虚地低头,也奇怪,打瞌睡前书上的字我都还是认得的,打了个瞌睡上头的字怎么就变了,我歪着头看,上头的字看起来认识又好像不认识。
坐在一旁的曾朝云小声提醒我:“阿阳小郡主,反了反了。”
我眨眨眼:“反了?什么反了?”
我纳闷地扭头看向她,她瑟瑟地抬头看了一眼女官,拿着手指轻轻指了指自己的书本。
突然,我眼前冒出一只白净的手,那只手拿过我的书,经她那么一转我又能看懂课本上的字了。
我傻笑道:“谢谢女夫子。”
女官道:“小郡主莫要打瞌睡。”
女官的眼神冷冰冰的,她移步到曾朝云的桌子前拿出竹鞭。
她一句话也没说,而曾朝云的眼睛已经红了,咬着下唇伸出她的手。
在这位女官的课堂上有“三不许”,不许打瞌睡,不许交头接耳,不许走神。
“啪!”
这一下打得是真的疼,连我在一旁听着声音都觉得疼,其他姑娘都害怕地咽了咽口水,几个看不惯曾朝云的姑娘在得意地偷笑。
“哒。”
曾朝云的眼泪掉在书本上,她的手心留着一道红印。
曾朝云委屈地收回手,把自己的手藏在袖子里。
官家疼我,自然吩咐过女官不许打我,可其他的姑娘却是没有我这般待遇的,终是我害了她被打。
女官冷漠地一扫其他姑娘,道:“皇后娘娘既然派了在下来教各位姑娘,那在下就有责任教好各位姑娘,还请各位姑娘莫怪在下。各位姑娘日后都是富贵人家的大夫人,还望各位姑娘莫要失了皇家颜面。”
我们齐齐地应答:“是!”
曾朝云是因为我而被打的,我过意不去,回到房间内拿出我所有的膏药,坐在床上等啊等,等了很久都没有见她回来。
“咿呀。”
门被轻轻推开,我本靠着床正打着瞌睡,被这声木门声吵醒,站在门口的人正是曾朝云,她两只眼睛红的像小白兔一样,她愣愣地看着我。
曾朝云小小声地问:“是朝云吵醒阿阳小郡主了吗?”
她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更让我自责,我从床上蹦下来,拉起她的袖子。
我把她摁坐在床上,又跑到我的床上,抱着我的那些膏药扔到她床上。
曾朝云不知所措地坐着,两只眼睛不安地看着手慢脚乱的我,怯怯地问:“阿阳小郡主这是怎么了?”
“放心,我不会害你的。”我挑了许久终于找到四哥哥给我药膏,拉出她白天被打的那只手,轻轻地把药膏涂在手心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下手重了些,曾朝云的手一直都发抖,她还哭了。
我自责道:“是我弄疼你了吗?今日的事真是谢谢你了,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挨打。”
曾朝云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她摇了摇头:“没有,是朝云自己不争气。”
其实曾朝云的身份说到底是很难堪的,她的爷爷虽然曾是前任太傅,父亲又是翰林院的院长。
但是我朝自建国以来便重武轻文,即使是徐玉的父亲也不及我的父亲在朝廷的地位。
虽是高位文官的嫡女,过的有可能还不如一位二品武将的嫡女。
我有些变扭地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
上辈子我们共侍一夫,她与我抢徐玉,我对她多多少少都还是有敌意的。
曾朝云自嘲的笑了笑,柔声道:“不是所有人都会对阿阳小郡主好吗。”
我抬头,今夜月色冷清冷清的,今曾朝云也显得如月色般清冷,肤白貌美,又饱读诗书,气质幽兰,怪不得徐玉会爱上她。
如果,我是个男子,我想也会喜欢上这种姑娘。
不对不对,我狠狠地摇摇头,我怎么又有这种荒唐的想法了,忘记自己是怎么死了吗?她可还要把我送去洛宫呢!
曾朝云见我猛地摇头,关切地问我:“阿阳小郡主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急忙忙地收起散在她床上的药膏,抱着我的药膏跑到自己的床上。
曾朝云看着自己的手心,轻声道:“阿阳小郡主是真的很喜欢徐家的三公子吧。”
我心猛地一跳,她这么问是为何?
我沉下声:“是,非常非常喜欢。”
曾朝云楚楚可怜地抬起头,眼眶还红着:“是朝云多嘴了。”
我变扭地看向她,曾朝云正对我笑呢,我一把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大叫道:“我困了,我先睡了!”
不管如何,只要不是两情相悦,郎无情妾无义,我便一定要将她和徐玉拆开,只要她不同我抢徐玉,我也不是那么讨厌她。
说到底,还是因为徐玉这个害人精,也不知道这个害人精现在在哪,是不是又去花楼鬼混了,还是去认识什么赵小娘,苏小娘了。
这么久了,也不见给我送一封信,也不知道来找找我,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