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北山顶是整座山上最寒冷的地方,滴水成冰,流点鼻涕都能化成冰凌。
现在还是在山腰,就已经冷到人心里发慌。
明显的寒冷侵袭进入四人的骨子里。
四个人用尽可能的速度往上赶,尽管流琛和竹韵已经累到极致。
暮斩皱了皱眉,感到有点不对劲,据说,小流琛的师父身体常年糟糕,可为什么薄奚师叔偏偏会让她要住在那么寒冷的地方呢?
这时,身边的岚绉突然冷冷出声:“停下。”
其他三个人转过头不知所以地看着他。
“有血味。”
闻言,大家俱是一愣。
岚绉不发一言,鼻子嗅了嗅,眼里闪过一丝冷芒,抬脚向血腥味传来的方向踏去。
流琛咬了咬嘴唇,也跟了上去。
岚绉闻着他闻到的血腥味,一路走去,却发现走的方向不正是玄冥派的位置么?
走得越近,血腥味就越浓,连嗅觉最不敏锐的竹韵都闻到了。
四个人脸色都变了,只不过岚绉只是皱了皱眉头。
弟子们居住的院落已经近在眼前,可是除了鼻尖的浓浓血腥味,四周诡异的沉静。
以往这个时候,正是弟子们用晚膳的时候,每天都是吵吵闹闹的,因为吃饭是他们在严苛的玄冥派里最轻松愉快的时光。
可是现在,哪里还有那种鸡飞狗跳朝气蓬勃的打闹声?
就连流琛也感觉到不对劲了。
眼前是人衿的弟子们居住的藻榭,木门紧闭,却掩不住里头浓浓的血腥味。
竹韵想到了什么,猛的挣脱了暮斩扶着他的手,用力推开了门。
里面的所有血腥味扑面而来,四个人都一动不动。
流琛向后踉跄了一步,跌倒坐在雪地里。
竹韵身子一晃,被暮斩扶住了。
岚绉神色也极为震惊。
距离门口最近的,是两具伸出手奋力想要向前匍匐的尸体。
大量的血被溅洒到地上,树上,雪上,门上。
而后面的卧室里,油灯被人点亮了,所以四个人在外面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十来具尸体被堆积在地上,死状惨烈,哪怕这么远远的看着,也能想象得出他们死前被人用利剑穿透身体时,献血横飞的样子。
这幅画面太过血腥,太过冲击。
竹韵浑身都在抖,他的脑子都在血腥味里晕头转向,好像陷入了一场噩梦里。
他踉踉跄跄地闯进屋子里,蹲在他的师兄弟面前,整个人都在晃。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岚绉,他转过身奔向薄奚掌门弟子所居住的院落。
暮斩纵使心里素质强大如斯,眼前惨死的都是他的嫡系师弟,也被眼前的发生的一幕冲击得懵了头,一动不动得像座雕塑。
思珲,成渝,布石......一幕幕画面和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在他有些眩晕的大脑里浮光掠影地闪过。
暮斩是他们的大师兄,除了师父以外,就是他和竹韵在管着他们。这群皮猴总是不安分,老是搞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花样,于是他常常拿蛇吓唬他们,看到那些怂的要死的小脸蛋,他常有一种“罪恶感”的愉悦。
即使他进入玄冥的目的并不单纯,但是这些单纯又蠢又可爱的师弟,是他这么些年的唯一安慰。
他常常觉得,自己还算幸运,即使注定要走上腥风血雨的道路,可是这些少年的嬉笑,毫无疑问地带给了他少许的慰藉。
可是老天爷却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他缓缓蹲了下来,一动不动地呆在已经泣不成声的竹韵身边。
他们面前,是已经死去的师弟思珲僵硬的尸体,他是鲜卑人,一双失焦的碧绿色瞳孔张开,好像死不瞑目。
暮斩伸手,轻轻地盖在死去的师弟眼睛,用从未有过的温柔的声音道:“别担心,我一定,会帮你们报仇的,我会让他们,全部死无葬身之地,不管是谁!”
然后轻轻,轻轻的,盖上了师弟的眼皮。
“师兄,怎么会......怎么会......”
暮斩转过头,听见竹韵嘴里梦呓般地呢喃。
这一切,就好像是场天崩地裂的噩梦,那么假,却不得不承认,他们身在真实的地狱里,无可奈何地围观却做不了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