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白衣人这一掌击出，有人轻声惊呼，也有年轻女弟子掩面不忍再看，绝大多数人都以为，白衣人要击毙欧阳断以立威。
他们都猜错了。
白衣人这一掌并未击向欧阳断。
他这一掌，击天。
天到底有多高，也许没有人知道。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天的高度，是凡人无法企及的。
那白衣人这一掌又有何用？
他要向天示威吗？
众人正在疑惑间，突然听到白衣人头顶的上空，连续转来轻微的空气爆裂之声。
这声音由近及远，一丈、两丈五丈、六丈，随着位置的不断升高，声响也越来越大。等到了白衣人头顶七丈左右的高度，陡然一声霹雳般巨响，震得众人脸色皆为之一变，许多年轻弟子则被吓得连退数步。
伴随着这一声巨响，坐着的诸家掌门还有附近处的众人都感到了一股强风刮过。
这不是东风，也不是南风、西风、北风。
这也不是掌力激荡起的罡风。
这股风由四面八方涌来，直奔那白衣人而去，等到了白衣人身旁，转而急速向上，激荡得他身上衣襟猎猎作响。在强风吹拂下，白衣人的双脚居然缓缓离开了地面有半尺之遥，然后又慢慢落回了地上。
众人被白衣人这一掌的威势所慑，全场立即鸦雀无声。
过了良久，坐着的众家掌门之中有一人嘶声喊道：“昊天掌！”
全场顿时炸了锅。
坐着的众家掌门有半数站了起来。
在场的近两千人约有六七百人拔出了兵刃。
“你你是蔡东篱？”刚才发出喊声的是黄河帮帮主乐传山，这乐传山当年曾参与围剿蔡东篱之役，对“昊天掌”的威力自然心中有数，“你果然还没死好、好、好”乐传山说了几个“好”字，话语中充满了震怖之情，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白衣人冲众人摆了摆手，转身几步走到座前，这才慢慢说道：“大家勿慌，我不是蔡东篱。想那蔡东篱当年纵横江湖，从来都是孑然一身，哪里会是我这般模样？”
乐传山听了白衣人的话，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当年蔡东篱的狂态，这才说道：“你既然不是蔡东篱，为何却会用‘昊天掌’？难道你是蔡东篱的弟子吗？”乐传山说到“蔡东篱的弟子”之时，仍旧语音颤抖。他贵为一帮之主，却被“昊天掌”吓成这般模样，实在有些不成体统，但方才“昊天掌”的威力众人皆已领教，此时谁也没有嘲笑乐传山的想法。
乐传山和白衣人对答之际，莫得言和乔愁也在低声私语。
“帮主？难道这人用的真是‘昊天掌’？”乔愁被白衣人的掌力所惊，也是半晌才回过神来。
莫得言略一沉吟，这才点了点头道：“应该是。”
“他这一掌好邪门，为何能让四面的风都向他刮去呢？”乔愁依旧疑惑不解。
莫得言知道，白衣人这一掌击天，掌力层叠而上、愈高愈强，使得他头顶上方的空气皆被震散。有道是“水往低处流”，大气的流动与水流相似，哪里少了就流向哪里，所以才会引得四方气流向中间集中。掌力越强，气流自然就越猛。这白衣人一掌击出，竟能使四面的气流将自己身体托起，就算他掌力还比不上蔡东篱，也足以惊世骇俗了。
莫得言虽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他本就不喜多言，此时又处在紧要当口，当即冲乔愁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问，接着又指了指白衣人和乐传山。
乔愁会意，微微点了点头，静听白衣人和乐传山的对答。
“我不是蔡东篱的弟子，而是他的对头。”白衣人已经坐回到交椅上，众人见他没有出手的意思，又自称是蔡东篱的对头，这才陆续归座，手持兵刃的也将兵刃收入鞘中。
乐传山还不放心，继续问道：“既然你不是他弟子，那你的‘昊天掌’却又是从何处学来？”
白衣人笑道：“必须是蔡东篱的弟子才会‘昊天掌’吗？那蔡东篱的‘昊天掌’又是跟谁学的呢？”
听了白衣人这话，原本还有些喧闹的人群顿时静了下来。此次与会的，皆是各门各派的精英。既然都是精英，那就肯定不是傻子。
所有人几乎都同时想到了一件事蔡东篱的秘籍！
记载着“昊天掌”神功的秘籍！
令蔡东篱由一个寻常人物一举变成武林大魔头的秘籍！
众人各怀心事，良久无人出言发问。
白衣人也不着急，静静坐在椅上，显得甚是轻松。
最终，还是乐传山打破了沉默：“这么说来，你是得到了蔡东篱的秘籍了？”
“也算是吧。”白衣人叹了口气，“其实，我是找到了蔡东篱的藏身之处。”
“蔡东篱”乐传山咽了口唾沫，“他真的没死吗？”
白衣人道：“当然没死了。不过，我找到他藏身之处的时候，他已经不在那里了，只在墙上留下了他的武学心法。”
“想骗小孩子吗？”一直没出声的欧阳断又开始冷笑，“蔡东篱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在墙上留下什么武学心法？而且，如果蔡东篱不死，自然会重出江湖，又怎么可能一直默默无闻呢？”
白衣人道：“这其中当然有原因。蔡东篱不出江湖，是因为他被困在了一个险要的所在，至于‘昊天掌’嘛，欧阳堡主不信，我也没办法就算我这掌法是冒牌的好了。”
这白衣人的掌力已是技惊四座，加上乐传山在旁印证，又有谁会认为不是“昊天掌”。欧阳断虽表示怀疑，一些人也觉得白衣人所言未必全数属实，但如若不信，却也没有更好的解释。
乐传山急忙说道：“既然如此，还请门主告知，这蔡东篱现在究竟在何处？”
白衣人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也是近些年才知道的，为了这个消息，我们门中已经折损了不少好手了”
“所以你就不会轻易说出这消息了？”欧阳断紧盯着白衣人，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对方的面具割破，“你们无量门困住蔡东篱，意欲为何？”
“我们没有困住蔡东篱，”白衣人摇了摇头，“是他自己身陷绝境。只是，这魔头的功夫到底高到了何等地步，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他将来能否脱困，更是无法预知。我们今日邀请各大门派、帮会到此，就是为了商议对付他的法子。”
欧阳断连连摇头，刚想说话却不停地咳嗽起来，他身后的一名少女急忙上前替他捶背，另一名少女则递上了丝巾。
白衣人见状笑道：“老堡主有话慢慢说，咱们不着急。”
“你们掌握了蔡东篱的行踪，又召集众人商议共同对付蔡东篱之事，还提出了武林盟主之议”欧阳断歇了歇气，用丝巾擦拭了一下嘴角，“显而易见，是想让我们推选你当武林盟主了。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的家伙，却想当武林盟主，真是异想天开！”
白衣人已经显露了极为上乘的武功，欧阳断却依旧连番顶撞于他，说出了许多人想说而不敢说的话，众人在钦佩之余，也难免替他担心。
白衣人却好像并不想和这个瘫痪在躺椅上的老者一般见识，继续解释道：“我不愿以真面目示人，自然有我的苦衷，此事望欧阳堡主不要见怪。但是，武林盟主一事，欧阳堡主却说错了，我并未说要当武林盟主啊。”
白衣人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又“轰”的一声议论起来。
“你的请贴上不是写着武林盟主之事吗？不选出盟主，谁领着对付蔡东篱？”欧阳断压根不信，“既然你不想当，那就抓紧推选其他人吧。”
白衣人笑道：“欧阳堡主又错了，我也没说我不想当武林盟主啊。”
“你到底想说啥？”欧阳断有些不耐烦，“有话痛快说，有屁痛快放！”
“我敬重你当年是条好汉，你也不要一味地倚老卖老！”白衣人的语气渐渐冷峻起来，“我并非不想当武林盟主，此番邀请天下朋友，却不是为了让大家选我当盟主的。”
“我也不会选你的。”欧阳断冷冷地接了一句。
白衣人装作没听到一般，继续说道：“武林盟主，必须舍弃一己私利，为武林中的大事主持公道。能当得了盟主之人，不仅要有号令群雄的身份地位，更要有口碑、有人望”
“别废话了，”欧阳断连连摇头，“说吧，你想自己当，还是想选谁？”
白衣人双目如电，紧盯着欧阳断，一字一句地说道：“谁杀得了蔡东篱，就选谁当盟主！”
众人本以为无量门此番定是把武林盟主视为囊中之物，却没想到对方的门主竟会提出此等条件，一时间交头接耳，说什么的都有。
“你们无量门掌握了蔡东篱的所在”欧阳断想了想，勉强抬手打了个响指，“对了！说不定连蔡东篱的首级早已用药泡好了，只要我们答应这个条件，你就名真言顺的当武林盟主了，我说的对吗？”
白衣人笑道：“欧阳堡主多虑了，只要大家答应这个条件，我就把蔡东篱的所在告知大家。如果不信的话，咱们可以一道去嘛，此间有好些人都是见过蔡东篱的，一去自然能分辨真假。”
“哦？”欧阳断闻言一愣，“那然后呢？”
白衣人道：“然后就各凭本事了，只要取得了蔡东篱首级的，咱们就奉他为武林盟主。门派间如有什么争端，可请盟主主持公道，再遇到蔡东篱这样的大魔头，武林盟主一声令下，各家务必齐心上前，不得有违盟主号令至于各门派内部的事嘛，还是各家自己说了算，盟主不可随意干预。”
“你要当了盟主，还继续戴着面具吗？”欧阳断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那时我自会摘下面具，”白衣人轻弹了几下自己的面具，“如果天下英雄觉得我乃是个卑劣小人，我自然不会去当这个盟主。就算我当不了盟主，如果盟主让我摘下面具，我也当从命。”
“照你这么说”欧阳断眼珠转了几转，“万一老天爷不开眼，让蔡东篱死在了我的手上呢？”
“只怕老爷子力有不逮”白衣人又笑了几声，“如果真是欧阳堡主杀了蔡东篱，无量门将力推欧阳堡主为武林盟主！”
“咳咳咳”欧阳断摆摆手，“我个老残废，只是随便说说。杀蔡东篱、选武林盟主这等大事，还是听听大伙的意见吧。”
白衣人笑道：“这么说来，欧阳堡主是不反对了？”
“反对？”欧阳断苦笑几声，“这等好事，我为何要反对？只是你学会了‘昊天掌’，恐怕将来又是一个蔡东篱也说不定。”
白衣人道：“对付‘昊天掌’，最好的武器当然还是‘昊天掌’。凡加入我无量门者，我将择资材优劣决定是否授予会‘昊天掌’的人多了，就不会有一人独大之事了。”
欧阳断冷笑道：“我以为你只是想当盟主，想不到还捎带着招徒弟啊。”
白衣人也冷笑道：“各门各派都可收弟子，我招门人既不犯王法，也不违武林公义。欧阳堡主，我们此议全是为了武林的兴衰，并非一己私利，望你不要从中作梗。”
“作梗？”欧阳断连连苦笑，“我个残废作甚么梗？”
白衣人道：“这么说来，欧阳堡主是不反对了？”
欧阳断道：“武林盟主之议，总比你无量门强出头来的要好，我当然没意见，只怕你将来未必如愿我没意见，你再问问别人的意见吧。”
“那就好，”白衣人将头转向了普照，“普照大师怎么说？”
“阿弥陀佛，”普照双目紧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白衣人的问话，他眼睛依旧没有睁开，“当年我师等五人为了免除武林浩劫，在嵩山顶上合战蔡东篱，最后悉数命丧嵩山。此事虽已过去三十年了，但现在想来仍恍如昨日，我原以为蔡东篱早就死了，却没想到这魔头仍在人间好！谁杀得了蔡东篱，少林就奉他为武林盟主，但有差遣，无不从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