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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依蓝看着自己被染红的指甲,鲜艳得诡异。握着手里的那半个月牙吊坠,她的心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脱离了自己的身体,掉落到了最底层,再也找寻不回来。

靠在树边,思楠就像一个已经熟睡的婴儿般,纤长的睫毛有序地垂落下来,就像真的睡着一般。但是她的脖颈后面,却有一个小洞穿透了肌肤,扎进血管。明明身体已经逐渐失去了温度,但是血液却仍然滚滚不断地流淌出来,浸染了大片的树皮,渗透进去,就好像令失去肉体的灵魂重新找到一个归属般,附着在里面。

刺眼的色彩几乎烧红了这片葱翠的绿林,空气之中,有风在发出低而细的声音,在这绿林间里演奏着一场低调的悲鸣曲。

思楠,真的死了?

原来死亡,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原来人类,是这个世界上如此不堪一击的生物;原来生命,永远都摆脱不了宿命的纠缠。

依蓝再次伸出手,抚摸着思楠已经渐渐变得僵冷的身体,明明肌肤还很有弹性,但是却失去了润泽的光彩,只留下了凄凉的一片苍白。

“思楠,你会怨吗?还是那一刻,你是幸福的?”依蓝喃喃低语,手里握着的月牙吊坠,也更紧了,却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是不解,还是愤怒,她已经分不清了。

不远处开始有人向这里走来的声音,他们在喊着自己和思楠的名字。依蓝张张嘴,想要开口回应,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的声音。而思楠,却是再也发不出定点的声音了。

“我看到了,她们在那里。”有人发现的声音。

接着,依蓝被剧组的工作人员找到。他们兴奋的声音在看到一脸灰白的思楠时,便嘎然而止,眼神里无一例外地露出了惊恐的色彩,瞳孔也因此而比平常大了一倍。

“依蓝,思楠怎么死了?”声音低低的,却毫不例外地透露着恐惧的语气,场面开始出现了混乱。

不知是那个女人一声尖锐的叫声,让导演变得清醒一些。他掏出手机,毫不拖延地打了电话。在等待警察的时间里,导演让大家回到别墅。

依蓝的腿因为跪得太久,而无法正常站起,她被别人帮忙搀扶起来,回到了别墅里。期间,她不断地回头看着仍然静坐靠在树边的思楠,她的面容是如此安详。

“人死已经不能复生,等到警察来,会为思楠讨个公道的。”一个工作人员一边扶着依蓝一边安慰着她说道。他知道依蓝与思楠是亲密的朋友关系,这个时候虽然任何形势的安慰也已经无法挽回思楠的性命,至少让依蓝早些看清现实,也好从失去朋友的哀痛当中走出来。

“嗯。”依蓝的回应没有任何生气,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客厅里,是死寂一般的气氛。导演掏出烟盒,从里面取出一根烟,用打火机将一端点燃,白色的烟雾便开始在客厅的飘散浮走开来。

“依蓝,你是怎么发现思楠的,你看到是什么人杀死她了吗?”导演一边吸烟一边问道依蓝。

但是依蓝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始终坐在沙发的一角低垂着头,没有任何的声音。她的手,仍然是被鲜血浸染的痕迹,只是因为空气的蒸发,令它们渐渐变得干涸,刺眼的艳红也变成了没有生气的暗红色。偶尔有流动大的空气走过,便会嗅到隐隐的血腥味道。

看到依蓝并未回答自己,导演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目睹了那样一个骇人的场面,依蓝又只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女孩,被吓到是正常的。

这时,只见李艳站了起来。此刻她身边的助理已经提着行李皮箱在她的旁边,而李艳也带着一副墨镜,她长如海藻般的头发被盘起,用一根复古花纹式的发簪穿插到头发里。显然,拍完上场戏的时候,她是要离开的,但是因为思楠的死,她又不得不留在了这里。

“导演,我的戏已经拍完,虽然发生了一件命案,但是明天我还有其他的工作,今天是无论如何也要赶回去的。”李艳的声音在客厅里显得有些刺耳。

“李艳小姐,真的很抱歉。不过,还是请你耐心等到警察来了之后可以吗?”导演请求道。

“但是明天我还有一支广告要拍,何况刚才我一直和我的助理在房间里,她可以做我的人证,留在这里,也是多余。不但不会给案情提供任何的帮助,也会影响到我的工作。”李艳的口气是非走不可。

尽管她的话在客观上讲很有道理,但是毕竟一条新鲜的生命就这样离去了,恐惧也好,害怕也好,每个人的心里多多少少也还是有些悲伤与遗憾的情绪掺杂其中。所以当听到李艳这样没有感情的说辞之后,有的人眼里,已经流露出了对她的不满,但是,又没有办法说些什么。

“李艳前辈,你这样急着走,是因为做贼心虚吗?”突兀的声音响起,大家互相看着,寻找着声音的源头。最后,他们发现是从进来开始便一直都在沉默的依蓝。

依蓝将头抬起,嘴角突然衔着一抹与客厅气氛不相符合的微笑,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看着李艳。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贼心虚,我有什么理由杀人?”李艳的声音高了几个分贝,她的脸上出现了红晕,那是因为愤怒而显现出来的。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乎等到警察来。这样早走,岂不是摆明了你就是凶手吗?”依蓝的声音很轻,却吐字清晰地让客厅里的每个人都能够听到。

时间在这一刻僵持,两个人默视相对。李艳看着依蓝,虽然隔着墨镜,也能够感觉到她隐忍的怒气,而依蓝除了嘴角衔着的那抹微笑,脸上则是没有半分的表情,她的眼里,有着骇人的阴寒。

“你们这又是何苦呢。李艳小姐,你拍那支广告的导演我也认识,我会打电话通知他一声,发生这样的状况,他会谅解的。依蓝,我知道思楠的死对于身为朋友的你打击很大,但是毕竟她已经死了,你也不要太冲动了。警察还没有来,我们谁都不知道凶手是谁,这话可是不能乱说的。”导演将即将吸完的烟摁到一旁的烟灰缸里,打断了令人窒息的默视对决。

听到导演说的话,李艳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又重新坐了回去,不再发一言。而依蓝,也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继续归于沉默,不再言语。

虽然客厅里有空调在吹着冷风,但是仍然无法驱散大家心头的那块阴云。一个小时后,警察来了,大家便被一个一个陆续叫到了一个房间里进行着审问。当依蓝进到房间的时候,因为她是第一个出现在案发现场的人,所以警察看着她的眼里,便多带了几分的怀疑。

但是因为没有切实的证据,所以警察虽然问了很多话,也终究没有从依蓝的嘴里发现任何的端倪,最后证实了她并非嫌疑犯后,便让她离开了房间。

“警察先生,你们会抓到凶手吗?”将要走出房间的时候,依蓝突然转回了头询问道。

“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在最短的时间内抓到,为死者讨回一个公道。如果你有什么线索,希望能够提供给我们,这样你的朋友才能够早日入土为安。”警察这样回答依蓝。依蓝点了点头,说了句谢谢,便离开了房间。

因为警察正在调查,所以每个人都不得擅自离开房间,以便有需要的时候方便查问。依蓝回到自己的房间,在窗边坐了下来,眼神伤感地看着那片密林。现在思楠在那里,一定很冷吧,她的身体,一定变得如冰块一般了。而法医检查完了她的尸体后,会不会将她立刻火化?

染着血迹的手放进了穿着牛仔裤的兜里,她将里面的月牙吊坠取了出来。看着它,依蓝的心里一阵矛盾纠结。她想起了思楠临终前对自己说的话,不知应该如何抉择。如果她真的按照思楠临终的话那样,她的心,会否能够承受得住自责的煎熬?

没有严关的门被推开,依蓝闻声转身,看到了一袭白色衬衫的文俊。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忙着演唱会的事情吗?

“文俊。”依蓝的声音如低唤,眼泪便在顷刻间涌出。

文俊上前将依蓝揽在自己的怀里,对她轻语说道,“蓝儿,刚刚在楼下我已经听说了。难过的话,就在我怀里放声大哭一场吧,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在这里。”

闻言,依蓝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心情,她抱着文俊的身体更紧了,将自己的头深深地埋进文俊的胸膛,不再控制地痛哭起来。

哭了很久,当依蓝离开文俊温暖的胸膛时,文俊洁白的衬衫已经被依蓝的泪水浸湿了大片。文俊将依蓝变得凌乱的长发用修长的手指细细理顺,他看到了依蓝手上被浸染的红色痕迹,知道了她一定是亲眼目睹着那个叫做林思楠女人的死去。还好,他今天过来探班,不然让依蓝自己呆在这里,没有别人的陪伴,一定会更加伤心的。

轻轻牵起依蓝的手,文俊将她带到了卫生间,将浴池的水龙头打来,哗哗的水声从里面喷洒出来。他将依蓝的手放倒水龙头下,开始为她仔细地清洗起手来。那些干涸的血迹经过洗手液的搓洗,与皮肤剥离开来,被纯净的水冲到池下,再也找寻不到了痕迹。期间,依蓝一直都很安静,带着几分的疲惫,乖乖地让文俊为自己清洗手,不发一言。

终于,文俊将依蓝的手洗干净了,他拿了一条毛巾为依蓝轻轻擦干。然后,他好听而有磁性的声音在依蓝耳边缓缓响起,“蓝儿,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是不是知道其中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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