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小雨下着,天色才刚擦亮。
小楹快步推开房门,将香炉内的檀香换走,见自家小姐还坐在梳妆镜前,忍不住的催促道:“小姐,你可快些,外面那公子都等了许久了。”
“这么早来,他就别怕等啊?”梳妆镜前的女子将手里的钗子重重一丢,有些不耐烦。要知道,她昨晚上可是忙活了一宿,三更天才回到寺庙里头。累得很不说,偏昨晚上还下了一夜的暴雨,吵得几乎她都没怎么合眼。好容易有些睡意了,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想到这么早起来,女子的心情就更加烦躁,止不住的抱怨道:“若那人还是个穷小子的话,我就……”她冲梳妆镜握了握拳头,言罢,还是起身了。
小楹忙屁颠屁颠跟上去,小声道:“是穷是富倒是看不出来,他穿着常服,身后跟着一个仆从。不过他……”
小楹有些吞吞吐吐,女子预感她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果不其然小楹红着脸接了一句:“他长得十分俊俏。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比他俊俏的少年郎呢。”
闻言,宁愿翻了个白眼,心中暗自腓腹,且不说你只长十四岁,还五年都呆在佛寺里,还能见过几个男子。
穿过照壁,就到了前庭,宁愿还正在心中笑着这个小丫鬟没见过世面,抬眼就瞧见梨花树下站着一个玄衣少年,那少年负手而立,梨花飘落在肩头,微风轻轻摇曳着他沾了泥的下摆。
宁愿怔了怔,的确是气度不凡,那男子站在那里仿佛身后梨花、静壁融合在一起,自成一幅画,只一个侧脸便已是风情万种。
宁愿心想,或许这丫鬟跟了自己这么久,审美还是能跟得上自己的。
玄衣少年似乎是听到了脚步身,缓缓的转过身,不紧不慢的朝宁愿的方向走来。
宁愿呼吸一滞。
只见那少年眉梢眼角里皆是风情,长眉入鬓,一双极好看的眸子里似有波光流转,漾人心神。面色皓如凝脂,唇却殷红如血,唇角若有若无勾起的那抹笑意衬得这张脸更是惊艳无比。
再走近些,宁愿瞧得更加真切。她自问杀人无数,可到底没一人的鲜血能红得过这少年的唇。
这世间居然有生的这样妖孽好看的少年。
宁愿心中暗自给自己的丫鬟道了个歉——不得不承认,我也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少年郎。
玄衣少年眉头微拢,唇角的笑意却是半分不减,温声问道:“在下脸上有东西吗?”
他这样一问,宁愿自觉失礼,便即刻收回了目光。一大清早醒来见到这等天姿的少年,宁愿烦躁的心情也去了一大半,态度和缓道:“没有,只是瞧着公子眼熟。”
听到“眼熟”两个字,玄衣少年如黑曜石般的眸子微微亮色,笑道:“哦,在下瞧姑娘也很眼熟。”
“公子是来解签的?”
审美归审美,宁愿也不能忘了正事。这公子虽然衣着简单,但衣服的料子不俗,想来应该是名贵的布料。身上的熏香味道甜美不腻,也应当是平常人买不来的香。宁愿由此断定——应该是富家公子!
想到这里,宁愿的眼睛都亮了,又能给她远在南境从军受苦的弟弟置办些好东西了。
玄衣少年笑了笑,使了个眼色,身后仆从便递了一支签过去。宁愿接过去看了看,没说话。
玄衣少年面露愁色,极好看的眼睛里流露出伤感,让人看得心一揪。只听他道:“在下本是平州人士,千里迢迢来京城投亲,却不想正碰上京城时局微乱,不知前途到底如何,所以求了此签。听闻姑娘极善解签,方圆百里无一家佛寺之人能比得上姑娘,不知我这签……”
“公子,你这可是上上签。”宁愿半点没客套,故弄玄虚的说道:“公子命数极好,困难只是暂时的,公子的好运在后头呢。只要公子诚心向善,远离小人恶事,不愁没有飞黄腾达的一日。京中时局虽乱,却乱不了公子的命数。”
综上所言,全是扯淡。
宁愿一口气说完,言辞恳切,目光坚定,加上自己穿着一身道袍,这般故弄玄虚,倒是能给人一种“半仙”的感觉。
玄衣少年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又道:“姑娘的意思,是说我前途光明不可限量?”
“自然。”
“还有呢?”
“还有?”宁愿愣了愣,心道这人一定很喜欢听拍马屁的话,于是又在心底暗暗措好了辞,刚准备开口就听见他那身后的仆人一脸疑惑的开口问道:
“还有姻缘。姻缘呢?”
“这个你不必担心。”你这副皮囊不愁找不到好姻缘。宁愿心想,以前倒是有人来问过姻缘,不过她是解签的又不是算命的,她怎知别人姻缘如何?
思及此,宁愿本想按下不提,可见那玄衣少年一脸的期待,意念微动,悄声道:“常言道天机不可泄露,不过看在公子如此虔诚,那我也不妨告诉公子……公子以后,要娶十八个老婆。”
噗嗤——
男子身后的仆从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十八个?你当公子是开养猪场的吗?哈哈哈哈!
仆从一笑,玄衣少年便侧目看了他一下,眼神中带一些凌厉之色,仆从旋即收住了笑声。
小楹也差点没忍住,拉了拉宁愿的袖子,掩唇轻笑,尴尬得悄声道:“多了多了,哪至于十八个……”
哦……多了吗?
宁愿心中纳罕,他这副皮囊,岂止十八个女子想嫁?
宁愿还未明白那仆从为何笑,又听玄衣少年开口道:“姑娘风趣,在下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便好。”
“哦,那公子是个长情之人,神明会庇佑的。”宁愿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态度虔诚,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就是这永安寺里的尼姑了。
玄衣少年颇露不快,但又不好发作,便转移话题道:“那就承姑娘吉言了。天子脚下,京畿之内,却屡出凶案,在下心中惶恐,不知姑娘能否去佛祖面前为在下求一个平安符。”
“能。”宁愿想都没想一口应下,只要你付钱,什么都能。听他说起京城内的凶杀案,宁愿低头露出一个稍显得意的笑容。天子脚下又如何,还不是没抓住。
玄衣少年捕捉到了她这一神色,将写了生辰八字的黄纸递给小楹后,忽地说道:“听说昨夜又出命案了,出事的还是皇族中人。”
这个她自然知道,不就是那个嚣张跋扈的平阳侯世子嘛,来永安寺几次调戏她,昨夜刚被抹了脖子。
“听说那平阳侯世子出事前还曾来过永安寺,调戏了奉皇命为太后祈福的宁小姐,调戏未成,还被世子妃抓了现行。”
说话的是那仆从。
宁愿用一个极古怪的眼神再次打量了那主仆二人,昨日那事是闹的挺大的,但都说妇人多舌,怎的这两个大男人大清早的还来跟她闲谈这个?
“哦,此事我也略有耳闻。”虽心中疑惑,但宁愿还是客客气气的回了一句话。
“看来以后都没人敢得罪宁小姐了。”
玄衣少年理了理自己的衣摆,状似无意的说道。
宁愿当下警惕起来,脱口问道:“此话何意?”
只见那少年微微抬起头,朝着她阴魅一笑:“那宁小姐白日吃斋念佛,晚上鬼魅杀人,如何惹得。”
宁愿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寒毛直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