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时节,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地上热得要冒烟,庄稼覆盖了一层灰,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临近饭店的几个小服务员聚在一起洗衣服,边洗边用水泼着打闹。
“咱们这几个就数小春最爱打扮,挣的钱都买了衣裳了。”
“人家小春心俏得很呢,打扮漂亮了,万一被哪个司机呀、工头什么的看上,就不用回去种地啦。”
“我是买了吃的了,本来就是出来开眼的,怎么着也得先吊个好里子。”
“玉琴姐,平时你什么也不买,你是不是攒着钱等办嫁妆啊?”
“文清,你也什么都不买,你难道也攒嫁妆,这是不是也太早啦!”
“咱们都运气不好,你看人家红萍,都成了老板娘啦。”几个女孩子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年轻的脸无忧无虑,焕发着青春的光彩。
文清突然发现,玉琴姐今天一句话也没说,闷着头狠狠地搓着衣服,就像和那件衣服有仇一样。
端起盆子,文清转到了玉琴旁边,“玉琴姐,你怎么不说话?有心事呀?”
玉琴更加用力地里搓了几下衣服,走向了水龙头。文清尾随在后,紧紧跟了过去。
“我在家里最小,我有三个姐姐。我妈说生下我的时候,我爸听接生婆说是个丫头,连屋也没进,就走了,大半夜才回来。我爸盼儿子盼了好些年,最后也没有顺了心,所以也不待见我。”
“你爸这么重男轻女呀,闺女也是亲骨肉呀。”
“我爸说他命不好,没人替他干重活,还说我们迟早都是外人,不中用的。我把挣的钱都拿回家,就是想让我爸知道,我也可以挣钱,我也可以的。”
“你爸态度有变化吗?”
“没有,把钱都买酒了。前几天捎话让我回去,说要招上门女婿。还说即便出来逛逛,终究还是要回去的,不如早回。”
“你同意了?”
“不同意还能怎样?我一天不回去,他就找我妈的事。我妈为了我,没少和我爸打架,也没少挨打。我已经认命了。”玉琴眼圈红红的。
自从家里出事以来,文清的生活急转直下。她觉得命运对自己不公,没有给自己一展才华的机会和梦想成真的圆满。可是和玉琴相比,她有疼爱自己的爸爸、有李翔给过爱情的滋润,就连出来打工,都得到了爸爸和妈妈的支持。从这个角度来说,文清又是多么得幸福!
玉琴圆圆的脸上失去了神采,动作机械地重复着,黯淡的眼睛中一片灰败。她甩了甩手上的水,向店里走去。走了几步回头对文清笑道:“小清,你那么聪明,好好干,也许会闯出个眉目来。我是没有指望了。”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笑容啊,眼里泪光点点、嘴角撇着,简直比哭还更要难看。歪歪扭扭的脚步、形单影只的背影,和火热空气是那么的不协调。
一个念头在文清心里油然而生:每个人都像一只小鸡,当他们嬉戏、觅食的时候,却浑然不知老鹰已在天空盘旋了很久。只是还没有到了要俯冲下来的时候。
自己的命运会一直这样平稳地延续吗?文清不得而知,同时也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