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真冷呀,滴水成冰,每个进屋的人嘴边都呼着一团白气,走路远点的围巾和衣领口上结上了冰碴子。这几天,大家不约而同地点起了店里比较贵的几个菜,让文清很是不解。
“虎目”今天也破例和工友们坐在了一起,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文清娴熟地擦桌子、端菜。每上一道菜,“虎目”都会自动站起来,从文清手里接过去,放在桌子上。
“张国强,你小子啥时候变得这么勤快了?”“就你眼瞎,你没瞅见,国强那俩眼珠子贼溜溜的。”“国强,这还没开春呢,你就叫春了?”
文清脸红到了脖子根,飞快地走开了,“虎目”在两个工友的肩膀上,狠狠地擂了几拳,“你们这些粗人,净是瞎咧咧,回头再吓着人小姑娘。”“我们是粗人,你不是,你是黄鼠狼,爱给鸡拜年。”民工们吃着、说着,吃得风生水起、说得热火朝天。
“今年我又没有攒下钱,这下过年回去,还是得挨老婆骂。”“就你那馋嘴,还想攒下钱,这块的饭馆你哪个没进过,都让你灌了猫尿了。”“要我是你老婆,早不跟你过了,整个一个二狗油子。”“说是明天就要回家,今天大家吃顿饭,你们大伙倒是批斗起我来了。”
瘦猴一句话,引起了大家回家的话题。“我给我闺女买了一双白的那种鞋,对,旅游鞋。上次见人家二梅穿回家一双,没把我闺女眼气着。”“我那愣头青儿子就爱吃,我给他买了一个大礼包。”“忘本了不是,忘本了不是,没有媳妇哪有儿子。我先给我媳妇买了一件呢子上衣。”“大家伙听听、大家伙听听,还是人家三小疼媳妇。”“什么疼媳妇呀,他是怕他媳妇跟人跑了的。”“就我那媳妇,打也不跑,她离不开我。”“好好吹吧,不过可别吹塌了天,砸着我们哥几个。”一时间笑声、骂声、叫闹声交织在了一起。回家过年,大家用憨厚的字眼表达着自己对家的思念。
回家、回家,这两个字猛烈地击打着文清的心脏。仿佛间,她看见了倚窗而坐的爸爸,洒扫、熬药的妈妈,妹妹呢?妹妹已经放寒假了,她正在干什么呢?看书还是帮妈妈照顾爸爸?自爸爸出事后,文清看到妹妹最多的表情就是恐惧。
放寒假,文清全身猛然间一激灵,放寒假了,翔也是要放寒假的。
离家的这一段日子,她有意识地不去想家。因为她清楚地知道,一想家就会自然而然地想起翔,想起那个曾经和自己肩并肩、现在却让自己仰视的人。翔那么完美,聪明、善良、阳光,文清几乎想把所有的溢美之词都用来形容翔。曾经,他们是多么地亲近、默契,幻想着两人在一起的未来。如今,所有的美好都被现实击碎,幻化成了泡影。
文清无时无刻不在想家,想家里的每一个人。想吃妈妈炖的粉条酸菜,想看玉米皮在爸爸手里活灵活现成小动物,想和妹妹钻在一个被窝里说悄悄话。可是当春节来临、回家的归期来临的时候,文清却有了“近乡情更怯”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