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白露,生自1999年6月1号,掐住了90后的尾巴。
据后来母亲的回忆,我出生的那天家里人都很开心,特别是爷爷奶奶。
因为我是家里这一辈第一个女孩子,在我上头的还有众多堂哥。可惜,这场快乐并没有持续多久。
父亲开始酗酒,开始出轨,开始喝醉了酒就打母亲。四岁以前的记忆大多我都不记得了,是在成长的过程中大娘渐渐说给我听的。
尚在襁褓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就闹着离婚了,最后在我还未满一岁的时候父亲和母亲领了离婚证。
母亲将我送到了大娘家,我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母亲在我睡着的时候去了远方,因为她要赚钱养我,而我也在大娘家住了下来。
三岁多的时候我爹以想念我为由将我带回了他家,给我洗澡的时候用的冷水,放在冷水里跑了一个多小时。
我发起了高烧,父亲见此火急火燎的将我送回大娘家,只是他终究还是心虚吧,将我扔在马路边就走了。
等大娘匆匆赶来的时候我整个人已经烧糊涂了,以至于我的身体一落千丈,三天两头的就感冒发烧,夜里也啼哭不止。
大娘没有办法,夜里睡不好觉第二天就没有精神去劳作。于是带着我去往庙里求了一道平安符为我戴上。
五岁的时候父亲又来大娘家里闹事企图将我带走,最后以大伯威胁了一番收场,只是我再也未曾见过父亲。
六岁的时候我上了一年级,我努力的学习,每次考试都拿第一名。每次捧着第一名的奖状回家的时候大娘就会特别高兴的给我几块钱。
我还有很多表哥表姐,但最宠我的是二表哥了吧,至少那个时候是的。
上二年级还是三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正在上课,大娘急急忙忙的赶来学校,帮我和老师请了假,告诉我母亲在爷爷家里等我。也告诉了我爷爷去世的消息。
当时我还不懂死亡意味着什么,只知道母亲回来了我很高兴。我坐着车子兴高采烈的回了爷爷家。
很快喜悦就被悲伤所替代。
看着躺在水晶棺里的爷爷,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死亡。大抵就是这个疼爱我的爷爷再也不会抱着我喊乖孙女了,再也不会藏着好吃的哪怕是已经过期了也满怀期待的给我吃了,再也不会有一个像他一般疼着宠着怕我受一点点委屈的人了。
我多希望这只是一个游戏,是我和爷爷玩的游戏,我多想我一觉睡醒他依旧会很温柔的叫我乖乖,会带我去买我想吃的豆沙包。
可是爷爷不会醒来了,他会就此长眠,他看不见我嫁人,也看不见我生子。
骗子,明明还说要等着我嫁人,要替我撑腰,可是你明明没有信守承诺啊。
我趴在水晶棺上哭,哭到后来姑姑们怕我哭坏身子将我抱回了房间。
第二天是爷爷下葬的日子,原本因为我年纪太小,姑姑们和叔叔不想我跟着受累,可是我依旧固执的跟在灵棺后面。
这一次我没有哭,我跟着他们走了很久很久,坐了船坐了车走了路。然后看着他们挖了个坑落了棺材盖上土。
我跪在坟前烧了纸又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依旧不敢相信。如果,如果我之前能多陪陪他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我不懂。
我还没从悲伤中走出来就得回学校上课了。
期末的时候我考的很差,勉强拿了个优秀班干部的奖状。
我依旧开开心心的拿着奖状回到了大娘家,可是大娘没有那么高兴。
后来大娘要建新房子,而妈妈觉得大娘家离学校太远了师资力量也不是那么好,于是和大娘商议着给我转学。
于是我又从大娘家辗转到了大舅舅家。
舅舅家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表哥表姐都比我大。
刚来的我吃饭很慢很慢,也很瘦很黑。表姐为了让我吃快一点,定下了谁最后吃完谁洗碗的规矩。
一开始我吃的很慢很慢,自然每次都是我洗碗,后来慢慢的我吃的越来越快,很早就收了自己的碗,只是我依旧会等着舅舅舅妈表哥表姐还有外公吃完,然后去洗碗。
或许是习惯使然,又或许我懂得了如今自己是寄人篱下舅舅舅妈只是出于无奈才照顾我,而我也读懂了外公对我的那份不喜。
表姐会带着我去跑步,带着我在大夏天用晒了一天太阳的井水洗澡。
而我也慢慢的从三天两头的往医院跑变成了十天半个月跑两三次。
后来表哥初三毕业了,表姐也初三毕业了。我又从舅舅家辗转到了母亲的好友陈阿姨家。
陈阿姨有一个儿子,和我是同班同学。
我能明显的感觉他不喜欢我,甚至有点厌恶我这个突然闯进他领地的陌生人。他看我的眼神充斥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于是我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喝酒。准确来说,是迷恋上了烟的味道,从搬进舅舅家的时候我就学会了抽烟。
我伪装的很好,在舅舅和陈阿姨眼里我只是调皮了些成绩差了些,没有一个人知道我抽烟。
再后来中考失利我上了卫校。大一的下学期我和学校动漫社的创始人在一起了,在一起的时候他对我很好,于是我义无反顾的交出了我的第一次。
中间分手的时候被渣男骗心骗身。
后来又和好又分手。
再后来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于是我安安分分了一段时间。
大三将要前往医院实习,而即将去实习之前我和本院的动漫社长在一起了,而他辍学了。
原以为他将会是陪我度过余生的另一半,可是他总让我有些害怕。
他会用自残来博取我的同情心让我不要和他分手。
后来实习的时候有一次和他逛街被我的母亲和继父看到了。母亲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差,勒令我和他分手。
过程不提,最后我们分手了。
分手的时候说尽了狠话然后拉黑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再后来我开始整天晚上泡在酒吧里,开始堕落,开始滥交,进了次局子后干脆退了学。后来又在酒吧和别人打架进了次局子。
母亲去带我出来的时候我拒绝了,我想要已经成年了的朋友来带我出去。母亲同意了。
而后肖先生将我带走了。他带我去吃了饭,又将我送回我暂住的地方。
再后来,我睡了肖先生,我们在一起了。
肖先生对我很好,很好很好。
我不小心怀孕了,肖先生带着我去做了人流。
后来肖先生很后悔,也一直很注意。
我们有一段时间很穷,穷到什么地步呢,身上只有4000多块钱,肖先生想吃葡萄,但是最后他还是没有买。
我说我想吃30块钱一斤的樱桃,他马上带着我去买了回来。
肖先生把他能给我的都给我了,把我带回家见父母,见他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而我也带着他回去见了母亲和继父。
现在我和肖先生结婚了,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还准备要一个乖巧的女儿。
其实这么多年以来我始终有点埋怨我的母亲,我能体谅她,但是我做不到心无芥蒂。我也依旧清晰的记着我那些年我几经辗转时的不安和小心翼翼,也记得那个曾经最宠爱我的表哥给了他从小到大打我的第一巴掌,也记得某些人厌恶的眼光。
甚至如今我连他们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可我依旧清晰的记得他们看我的眼神,和不曾言说的嫌弃。
无数次午夜梦回的时候也曾想过了结了自己的生命,只是不敢生亦没有结束自己生命的勇气。
我的右手手腕处有一条很深很深的刀疤,那是六年级的时候表姐不小心弄的。我依旧记得那天晚上血从我手上滴到地上的感觉,我没有害怕甚至觉得如果能这样死去其实也挺好的,只是最后还是没有。
我记得医生说的每一句话,我记得他说如果再切深一点这一只手就废了,我也记得双氧水倒进伤口痛的有多撕心裂肺。
也直到那一晚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厌世。
梦醒了,我依旧是一个梦中客,却并非梦中人。很多事情我们无法感同身受,却能对这个世界报以最大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