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奏会前三天
滕飞集团二十八楼的落地窗前倒映着一个落寞的影子,这个身影挺拔而修长,精致的五官在窗外万家灯火的辉映下忽明忽暗,幽深的眼眸更是看不出一丝情绪。
滕渊已经保持这个姿势站了许久,此刻,他正在认真思考一个问题——他对她的恨究竟还能够持续多久?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讥讽的笑意让他英俊的面容更显苍白,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是第几次像这样站在这里,屏气凝神地望向窗外华灯初上的夜景,在他的眼里,这座城市的夜晚总是过于璀璨,它就像是一条翻腾得有些离谱的金色河流,从城南一直贯穿至城北,每一处寂寞的空谷都会留有它饱满且热烈的足迹,仿佛一天之中只有从这个时候开始,你才会感受到这座城慷慨无私的拥抱。
如今,他已经如愿站在了人生的高峰,却始终像个局外人一样俯瞰脚下妖娆妩媚的枫城,这个被称作“人间炼狱”的都市,并没有因为一个吝啬的拥抱而令滕渊感到丝毫温暖,反而让他的心底更觉荒芜。
他的眼前突然浮现一个身影,那么悲戚、那么决绝,可在面对他的时候却是一脸无所畏惧,他怎么就忘了,她的性子一向刚烈而倔强,但凡是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就算真拿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不肯屈服,她的骨子里就是有那么一种与生俱来的骄傲,混合着血液融合在细胞里,时刻准备着与敌人同归于尽。
那么,在她眼里,谁才是她的敌人呢?他吗?
他最近常常会想起她离开之前的样子,一袭碧色的连衣裙包裹着她纤瘦的腰肢,乌黑发亮的长发犹如瀑布一般自然的松散而下,只有几缕任性的发丝不经意地划过凹陷的脸颊,停留在她嫣红的唇畔,她的额角有一小块还未痊愈的伤痕,在那本就苍白的小脸儿上更显得触目惊心,她睁着一双空洞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目光凄楚而怆然,嘴角似乎还噙着绝望的笑意,即便是这样,她也依然美好得让滕渊心动。
然后,他听见她平静地说:“滕渊,我相信你,我一直都相信……你终有一天会实现你的抱负,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但是你别忘了,在你得到的那‘一切’当中,一定不包括我……在我这儿,你永远都输得一败涂地。”
他也记得,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沈梓桐,我恨你!”
滕渊下意识地低下头,盯着手里的演奏会邀请函发呆,这是今天下午滕淇亲自送来公司的,说是好不容易弄来的一张VIP门票,不去太可惜了云云,他当然明白妹妹的良苦用心,只是,他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与过去不期而遇。邀请函的扉页印着“Ocean乐团”的字样,这个醒目的单词无疑击中了他的要害,他仿佛可以透过这份纸张考究的邀请函看见那个曾经鲜血淋淋的自己,这显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划燃了一根雪茄火柴,对准邀请函的一角,不一会儿,蓝色的火焰便如轻盈的蝴蝶一样跃到纸上,翻转舞蹈,将那个英文单词渐渐吞噬,最后变成烟灰缸里的一撮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