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火照只觉得头疼欲裂,正欲抬手,这才发现自己被反绑在一根十字形的柱子上,周围乌泱泱的聚了一大堆人,他们正窃窃私语,脸上俱是愤懑之色。看着周围的人群,火照懵懵的,周围的声音似乎都被屏蔽了,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阿娘死了!”一阵锐利的痛感自心底传来,她一惊,随即意识到阿娘的尸体不在身旁。火照疯了似的环视着周围,急切的想要寻找阿娘,目光触及脚底时,她看到自己脚底四周堆满了薪柴枯枝。
脑海中的声音渐渐淡去,只听见周围的人群一脸鄙夷的说着着:“这种事也做的出来。”
“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禽兽!”
“是啊,是啊,居然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娘亲。禽兽不如!”
“亏柳娘还待她那么好,粗活重活从不让她干。没想到,居然是个白眼狼!”
“这种人就该被活活烧死!”
“烧死她!”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话罢,人群顿时沸腾了。
“烧死她!”人们愤懑的喊道。接着一个臭鸡蛋被扔到了火照身上,烂菜叶也在此后纷纷而至。
火照默默的承受着人们的谩骂与烂菜叶携来的臭气,并不多做解释。
愤怒的人群见火照并不言语,骂的更狠了,甚至还有人要冲上台来替她死去的阿娘教训她,幸得因人群过于拥挤,挤得像溷厕中蠕动的蛆虫一般,那个要教训她的人着实挤不上来,火照这才得以幸免于难。
这座村庄中已经很久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件了,碰到此等热闹自然是人人都要掺一脚的。
“大家静一静!”一大腹便便,脑满肥肠的中年男子站在火刑台一旁的高台上喊道。
人群顿时安静了许多,但并未完全静下来,还有许多人在低低的说着什么,一段时间后,人群又哄闹起来。
“咳咳咳,乡亲们静一静。”他干咳了一阵,再次喊道。
人群再次安静了下来,这次仍旧有低语声传入耳中,像苍蝇在耳边打转般嗡嗡的叫个不停。他还是想等人们完全安静下来再发言,人们也等了一会,结果等来的是嗡嗡声不断的变大,人群又一次嘈杂起来。
尝试再三后,胖胖的中年男子最终决定放弃,他在人群首次安静下来时,便出声发言:“罪女孟火照,居然丧尽天良,狗胆包天,狼狈为奸,”为突显自己乃是秀才之爹的身份,他一连串用了许多成语,说完他得意的扫了一眼人群,在发现人们并无太大反应时,他气的想骂人,可转念一想,自己的儿子可是秀才,不能骂街!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居然杀了自己的亲娘!罪无可赦,”他打着官腔说道:“马上烧死!”
火照还在为阿娘的逝去悲痛着,对于脚底的热闹,她是置若未闻的。这个世上唯一疼她爱她的阿娘都离她而去了,她又是一个人了。“又”?她自嘲的笑了笑,为何我会说“又”呢。从前阿娘总是一上山便是不到日落西山不会归来,她总是独自在家,村庄中的小朋友都不愿同她玩,可她从不觉得孤单,因为阿娘总会回来的,这个世上总有一个独属于她的遮风避雨之所。现在,虽然周围围了一大群人,而她的身后也没了依靠,她没有阿娘,没有家了。在这世上,她如同不系之舟,了无依靠,再没有了供她停泊的港湾。想到这,她怯懦了,为何我还要活着,去独自忍耐这份孤寂呢?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火把,她呐呐道:“阿娘,对不起,我要食言了。”
“等等!你们等一等。”一道苍老的声音自人群外传来。火照木然的抬眸,原是李爷爷。李爷爷急匆匆的扒开拥挤的人群,冲到了中年男子面前:“狗蛋!”
中年男子急的满脸通红,大汗直流:“爹,说了多少遍不要叫我小名!”
李爷爷并不理会,径自说道:“我相信火照,她是个好孩子,绝不会干出这种事情!”说完他颤巍巍的踏着柴堆站到了火照面前,伸出手理了理火照凌乱的头发。看着火照一副心死神灭的样子,李爷爷的眼眶顿时湿润了,他轻轻的对火照说:“孩子,委屈你了,以后爷爷照顾你。”说完就要解开系住火照的绳子。
“爹!这可是你孙子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放屁!乡亲们,我可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火照这孩子的孝顺也是我们有目共睹的,那次柳娘中了蛇毒,火照可是不顾生命危险,二话不说就替柳娘吸出蛇毒,在场的乡亲们,你们谁有这般勇气,有这份孝心?”
“是啊,当时火照可是第一个冲上去给柳娘吸蛇毒啊。”
“是啊是啊,这事不会有什么误会吧?”听了李爷爷的话后,人们又议论开了。
眼看着势头就要发生转变,中年男子即刻辩驳道:“可那蛇不是最后证明没有毒吗?说不准这是孟火照她自导自演的一出戏!那蛇指不定就是她自己放的!”又用了一个新的成语,他颇为得意的甩了甩头发。
“而且这是我那个秀才儿子上山捕猎时亲眼看到的,当时柳娘满身是血的躺在一旁,而火照也满手是血,我儿子还看到连她的嘴角都是血呢。没准她就是个吃人的妖怪!”他还特意添加了嘴角的血迹这一“细节”。
人群被妖怪一词吓的连连后退。
李爷爷被他儿子的言论气的登时讲不出话来,只是愤愤的瞪着中年男人。
“快,快把我爹架下去,继续执行火刑。”
人们只是一个劲的后退,无人敢靠近火刑架。妖怪一词着实把人们吓的不轻。中年男子鄙夷的望了一眼人群,拖着胖胖的身子咚咚的跑下了楼梯,他一把夺过火把,独自上前,对李爷爷说道:“爹,你再不下来,我就要把你当做她的同党一起烧死!”
“好啊!你这个不孝子,居然连你爹都要一同烧死!你烧啊!”
“这可是你说的!乡亲们!我这可是大什么灭亲!”中年男子一脸大义凛然的模样,他激动的口吐飞沫,脸上的肉也随他激动的颤动起来。
他一步步的走向火刑架,心中也有些发憷:她不会真的是妖怪吧。
“咻!”一块石子破空而来,瞬间便打掉了李狗蛋手中的火把,狗蛋被这突如其来的石子吓得哇哇大叫:“有妖怪啊!”人们听到他这一喊,顿时吓的失魂落魄,像打翻在地的黄豆,四散滚去。几乎是在一瞬间,刚刚还乌泱泱的一大群人,霎时便没了踪影。
“真是无用,没有死在妖怪手下,竟要死在自己的同类手中,如若不是我来的及时,你可就要葬身火海了。”男子气定神闲的朝火照踱步而来。
“你是谁?”火照讶然抬眸,心中诧异:他知道阿娘是被妖怪所害?那他是否也知晓杀死阿娘的妖怪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