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看不见。
面对魏雪的质问,他无言以对。
而他的无言以对让魏雪彻底爆发。
“你知道我是怎么度过那些日子的吗?裴晋!不要说你爱我……哪怕你……有一点点人性,你怎么忍心我被一个谎言折磨得那样痛苦!我生不如死!我是怎样才活下来的,你知道吗!”她喊着,没有眼泪,可每一句都力得像剑。她无数次试过去死,无数次被抢救回来。
原来人心可以狠到这个程度,分明是他的谎言令她痛苦到去寻死,他又不让她去死,一次次逼着她活过来,用血用肉去承受那种痛苦,一遍一遍。
然后如今,他竟然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对她说爱,说永远?他打算怎么向她介绍裴宁?如果不是夏江捅出了一切,他是不是打算永远把这个真相瞒下去,让她日日和自己的女儿相对却浑然不知?
裴晋,你真自私。
裴晋畏亮,办公室里的灯点得很暗。魏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愤怒,眼前的什么都已经看不分明,她看着裴晋的脸,这张她偷偷藏在心底四年的脸,只觉得恶心反胃。
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可以一边对她撒那样的弥天大谎,一边对着她说爱?可不管怎样,这一切魏雪都已经无心无力去分辨。她如今唯一要做的要关心的只有她的女儿。想到这里,魏雪才清醒了,她深深呼吸,逼自己把所有的情绪都压抑住。
“把女儿还给我。”她说。
裴晋脸上的表情决绝得让她绝望:“不可能。裴宁已经是我的女儿。”裴宁从小就在他身边长大,她的心里,他就是爸爸。
“她不是!”这一句话足以将魏雪激怒,她发了疯似的喊,“她身上没有一滴你的血,我是她唯一的亲人!”她太激动,一下撞在脚边的矮柜上,险些跌倒,裴晋冲过去扶,却被她很很推开,她眼里的厌恶和愤恨,刺得他心里发疼。“你是人贩子,裴晋,你活该被千刀万剐!”
他偷走了她的孩子!
守在门边的夏江冲进来,扶住被魏雪推开的裴晋,一扭头眼神凶狠盯住魏雪:“你有什么资格那么说。如果裴先生是人贩子,你是什么?是你自己签的合同,你卖掉自己的女儿换来如今的一切!魏雪,你根本不配做小宁的妈妈,你不配!”
魏雪怔住。
是啊……当年是她亲手签下合约,卖掉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这天大的错误,老天爷都无法原谅,才让她与自己的孩子生生分离。
四年的时光,她没能看着自己的孩子成长,没能听见她第一声啼哭,没能听见她喊第一声妈妈,没有在她学走路的时候牵着她的手,没有在她哭泣的时候给她拥抱。
说到底……她根本不配做母亲。
魏雪慢慢地跪了下来。
“求求你,把女儿还给我。”她已经没有力气,声音很低,低到哀求。她什么都不要了,只要把女儿还给她。
魏雪望着裴晋,眼底都是哀求。那样的眼神让裴晋太不忍,可他不能心软,不能用一个新的错误去弥补一个旧的错误。
“不可能。”他拒绝,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裴宁已经懂事,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再将她交给一个陌生的女人,告诉她这是她的妈妈。这对孩子的幼小脆弱的心无异于是摧残。
错误已经不可弥补,只能让它一直错下去。
裴晋对裴宁倾注的爱太多,不会比一个真正的父亲少,甚至要更多。魏雪说她是裴宁唯一的亲人,可这几年来,他何尝不是把裴宁当做自己唯一的亲人。四年前他做了那个决定,看着她痛不欲生,他何常不痛。每一次她寻死,都让他对自己的决定痛恨万分。他身体本来就差,情绪一激动就容易犯病,她三番四次从鬼门关被拉回来,他何尝不是陪着她一趟一趟地走鬼门关。
是裴宁让他活下来。
魏雪完全崩溃,整个人几乎是瘫在地上,脑子里什么都不能想,只有一遍一遍地闪过裴宁那红扑扑的小脸和明亮乌黑的眼睛。确实……裴宁长得更像她的父亲章裴,可那小巧的鼻子,和嘴边浅浅的酒窝,却分明是她的。魏雪越想心里的痛苦就越深,她浑身都在抖。
这样的魏雪让裴晋的心太痛。
夏瓯站在门外,看着裴晋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蜡黄,心惊胆战,这是裴先生发病的前兆!他再顾及不得什么分寸,冲进去扶裴先生请他先坐下,可裴晋挥挥手,让他和夏江都走开。
“你这是找死!”夏瓯终于没了平日的温和从容,低声骂他。
裴晋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可他的话仍是命令,语气让人无法抗拒:“出去。”
夏瓯还要说什么,夏江却已经带头先走,他怔了怔,急忙追出去:“夏江!”“哥,你让他先把这件事解决。否则,他怎么都不会走。”夏江比夏瓯更了解裴晋。夏瓯的怒气终于压不住:“这回你满意了?我几次劝你,你什么都听不进去。现在……把事情做到这种地步,你以为裴先生能轻易饶过你?夏江,你到底要折腾到什么地步才满意!”
夏江丝毫不后悔:“什么地步?哥,我算已经看明白了,不管有没有魏雪,我从来都没在裴先生眼睛里。好,既然如此,我不好过,我就不能让他们好过。我得不到我想要的,那谁都别想得到,都得给我陪葬!”
她这辈子什么都按着自己的心意去做,即便最后一无所有,可她没什么好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