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瓯背上汗意岑岑:“先生……求你……”他没能让裴先生等自己把话说完。
裴晋挂了电话,才发现魏雪站在二楼的露台上看着自己。他抬起手,朝她招了一下,魏雪脸上露出笑,转身跑进屋里去,很快木制的楼梯就咚咚咚想起来,她就出现在一楼。
“是紧急的公事?”魏雪问。
“不急。”裴晋答,“饿了吗,我起来不久,才把粥熬上。”
魏雪就笑:“除了熬粥,你不会做点别的吗?”她的笑太好看,一刹那间裴晋有些恍惚,仿佛又看到了四年前的魏雪。
裴晋说:“当然,尽管点菜,只要这里有原料。”
料理台是开放式的,魏雪坐在高脚凳上喝着咖啡,一边看着裴晋弯腰将砧板上的洋葱切得细细的。
魏雪母亲去世得很早,是父亲将两个女儿拉扯长大。记忆里,父亲做的菜是全天下最好吃的,十几年的时光里,没一顿他都坚持亲自下厨给一对女儿做饭,父亲常说自己没出息,没能给两个女儿富足的生活,可他不知道,多少个傍晚,狭小昏暗的厨房里他忙碌的身影,是魏雪脑海里最温柔的记忆。
被父亲惯得,魏雪除了泡面什么都不会煮。
或许,这也是当初她会爱上章裴的原因吧,自第一次看到他在水吧后面认真地为她调制一杯咖啡开始。
裴晋切好洋葱抬起头,发现魏雪眼底的泪光。他笑:“怎么,我切洋葱反而辣到了你。”
魏雪摇摇头,眼底那点水汽都褪去:“不是,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她喝完了咖啡,从高脚凳上跳下来,拿杯子去水槽洗。水声很轻,冲在杯子上有细微的响声。裴晋回头看了一眼魏雪,水槽前面正是窗户,木制的白百叶窗拉了一半,清晨的微光从窗外漏进来,她身上的明暗都太恰到好处。
一切似乎都是他想象过的样子。
可裴晋明白,他现在做的一切都像在慢性自杀,害人害己。他太自私,拉着什么都不知道的魏雪发一场美梦。可这一场梦终有醒的时候,他怕谁都不能承担梦醒破碎的痛苦。
过去的一些事……
是章裴吧。
他记得,章裴在咖啡馆工作,会冲咖啡,会做甜点。带走魏雪之后,他派人去清理那间违章棚屋,收回来的东西一一检视过,有一个大箱子专门放了烘焙的原料,奶酪,黄油,宇治抹茶粉……他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带魏雪在巴黎吃甜点,魏雪说要抹茶的,可抹茶并不适合欧洲人的口味,店里没有,她嘟囔了一句“连抹茶都没有还开什么甜品店”,悻悻地点了一块香草梳乎厘……
他记得那些箱子里还有一本漂亮的本子,本子的扉页画着巴黎铁塔和一家小小的咖啡馆……
曾经,在那间小小的棚屋里,章裴,无数次给她做过她爱的抹茶味吧。
裴晋无法否认自己嫉妒那个素未谋面的表弟,究竟需要何等的幸运,才能经历拥有最美好的年纪里全心全意给出的爱。
早餐做好了。三个小菜一份粥,洋葱炒蛋,凉拌海草,芥末鹅掌,奶皇包是现成的,裴家厨房里的经典作品,裴宁最爱吃,裴晋想魏雪肯定也爱,果然她吃了一口就停不下来,三五下就把整个都吞了。
“太好吃了,哎,可惜满口都是热量——为什么好吃的东西,都是热量,热量!”魏雪舔了舔嘴唇,满眼渴望地看着碟子里剩下的两个奶皇包。
裴晋夹起一个放在她的碗里:“你太瘦了,可以多吃点。”他说的是实话,她真的太瘦了,轻飘飘的,有时候让人担心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跑。可魏雪摇摇头:“哪里瘦——162的身高,我已经快90斤了!再胖下去,上镜就不好看了。”
她扭头,对着橱柜上的玻璃捏了捏自己的脸。
裴晋心里难过。
从前她是最会吃的。曾经有一天早上他收到玛利亚的越洋电话,吓了一跳,以为是魏雪的肚子出了什么事,要知道那时候巴黎正是凌晨。结果玛利亚说的话却让他啼笑皆非,她说:“青山,你送过来的女孩子是个怪物,现在已经1点钟了,她说要吃中国的米饭!我的老天,她吃了整整一大锅,我家里的米都被她吃光了!”玛利亚家不吃中餐,屯点米也只是偶尔吃吃新鲜,这一锅的米饭,大约用了她平常一年份的米。
后来有一次裴晋人在法国,带她去巴黎城里玩,吃饭的时候她也点了慢慢一桌,看得裴晋眉头直皱,忍不住放下架子向她科普:“听说孕妇吃太多发胖之后,不利于生产,而且产后身材会很难恢复。”
魏雪吃得满嘴是油头也没抬:“你放心,我天生吃不胖……体质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不好好吃都对不起老天爷给我的恩惠。”
结果她大吃大喝了九个月,还真的没有胖多少。
魏雪似乎看出裴晋在想什么,耸了耸肩笑:“都说生孩子会改变体质,可能是我以前太嚣张,现在也开始要担心体重了。也没什么,反正习惯了,也就不馋了。从前最讨厌做运动,可现在只要有时间都得上健身房,年纪大了,不运动身上的肉都往下松,镜头前面,一丝缺点都能被放到无限大……哎!”
裴晋听得心酸,往她的碟子里夹凉拌海草:“你很努力。”
魏雪的目光暗下去:“我有什么理由能不努力……今天的一切,得来得太不容易。所以虽然眼前有困境,但我不怕。什么都会过去的。谣言只能盛行一时,我会用作品和演技征服大荧幕。最起码我很幸运地,有一个不会放弃我的经纪公司,比起那些被公司雪藏的艺人,我已经赢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