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叶贝在后面轻声喊她,“你会答应宋沉吗?”
魏雪心烦意乱:“别闹了——他还不到20岁,连法定结婚年龄都不到。”
“可是……”
“这事跟你没关系,我自己会解决,很晚了,睡觉吧。”
“姐!”叶贝却似乎一心要为好友讨一个说法,执拗拉住魏雪的手不肯放。魏雪从未见过叶贝如此固执的眼神,只好妥协:“不会。”
“为什么?”
魏雪扭过头去,窗外是晴朗的夜,漫天星光,没有雪。“因为……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魏雪明显感觉到叶贝的手捏紧了:“谁?”
“一个我永远都无法企及……却无法忘记的人。”魏雪轻声,仿佛是在叹息,“我配不上……配不上他。”
在他的世界,她低微到了尘埃里。
叶贝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姐姐。从小到大她都心甘情愿被姐姐比下去,只要姐姐在的地方,她都愿意做第二。因为叶贝心里认定,姐姐是全世界最好的,她衬得起所有的好和爱。
叶贝从未想过,这世上会有姐姐配不上的好。
入了春,初雪下了好几天,于是外景就不能拍了,接连几天,都在拍室内戏。
今天要拍的这几场都在学院里,魏雪起了个大早,宋沉还没有到,导演便先跟魏雪讲一场独角戏。这场戏讲的是魏雪来学校给妹妹送生活费,站在舞蹈教室外看着学生们练舞的情节。
“她看着那些学生跳舞,她知道自己跳得比她们所有人都好,她知道自己有天赋。但她不敢去想,你要把握住,不是羡慕,你不是用羡慕和渴望的眼神看着她们跳舞。你是压抑的,压抑自己不去想舞蹈,你试图让自己忘记自己会跳舞,你试图让自己成为一个纯粹的观众。你害怕,是害怕懂吗?你害怕假如自己动了一点点,哪怕就指甲盖这么一点跳舞的念头,就无法再支撑下去。”
导演这样说。
魏雪点点头。剧本她已经研读过无数遍,自己的理解也大致与导演一致。这是一场硬戏,没有其余的台词和肢体动,所有的情绪都要用眼神来表达。魏雪不是科班出身,没有太多的经验,这样的硬戏对她来说并不算简单。
她跟导演要了半个小时来酝酿情绪,于是导演招呼其他工作人员先去吃早饭,这是周末,没有学生来上课,楼里很是安静,魏雪捧着剧本坐在舞蹈教室外面的长椅上,闭上眼睛,让自己沉入故事里。
压抑自己不去想,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魏雪再清楚不过,这是过去的四年里每一天她都在做的事情。然而今天要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就必须要把这些不敢去想的过去都挖出来,在自己的脑子里重现。
仿佛过去了许久,魏雪睁开眼抬起头,却吓了一大跳。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看着自己。
一个小女孩站在她面前,粉色芭蕾裙,头发在脑袋顶上扎了一个圆溜溜的发髻。她看着魏雪,用好奇的目光。看到魏雪睁开眼,小女孩笑了一下:“姐姐,你坐在这里干嘛?”
魏雪一下子哑了,声音卡在喉咙里。
没等到她的回答,小女孩自顾自爬到长椅上坐下,她个子太矮,两只脚还不能及地,就在那空中一晃一晃的。她约莫四五岁的年纪,皮肤白皙,在这明亮的光线下白得发光,眼睛很大,像个小公主,一看就是出生富贵的孩子。魏雪看了看周围,却不见其他人。她疑惑,这么大的孩子怎么会没有监护人在旁,又想着要怎么回答她的问题,一时间有点为难。然而小女孩却没有在等待她的回答,自顾自地说着话。
“姐姐,你看我的新舞鞋,好看吗?”小女孩往后靠,并着两只脚,高高地翘起来展示脚上的那对崭新的芭蕾舞鞋。
“好看。”魏雪点点头。
小女孩听了开心极了,跳下长椅在魏雪面前踮着脚转了一个圈,又问她:“好看吗?”
魏雪的眼里都是赞叹:“真好看,你跳得真好!”其实就算她根本不懂芭蕾舞,也看得出小女孩转圈的时候脚下也有点不稳,但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能对她那样苛求?
小女孩听了眼睛先是一亮,随即又黯然,小嘴巴撅起来:“可是方老师说我跳得很差!方老师太凶了,哎!”她又爬上长椅坐好,一脸气呼呼,鬓角有几丝头发散落下来,魏雪心里一动,忍不住伸手帮她捋到脑后去。
手指碰到她的小耳朵,软软嫩嫩的触感。
这时候走廊尽头一间教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老师模样的中年女人从门后探出头来,声音严厉:“裴宁,你躲在外面干什么?”
小女孩应了一声,跳下椅子急急忙忙跑过去,边跑还边嚷着:“方老师,我就是休息一会儿,我都还没睡醒呢!”
魏雪看那方老师,表情还是严厉的,眼底却有一丝忍不住的笑意。看着小女孩跑过去,她身子往后一退留出空隙,让小女孩从门的缝隙里钻了进去,撑着门的手一松,发黄的木门吱呀一声弹回原位,关上了。
魏雪笑着看着师徒俩消失在门后,这时候导演助理过来请她,魏雪站起来正准备走,忽然脑子里一闪。
她叫裴宁?
魏雪愣住了,嘴巴里无意识地默念着这两个字,“pei ning……”该不会,就是那个裴宁吧?裴晋的女儿,裴宁?
她猛然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