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龙哥哥,你说他俩这回是不是就能和好了呢?”后面的小厨房里,景然一边往嘴里塞着锅包肉,一边问道。
贺一航侧着身子靠在门边,似乎漫不经心的看着景然,一只手轻轻的扶着她的头发,“好不了。他俩的事没这么简单。振轩哥是明子这辈子的结,谁也解不开。”
“振轩哥,是谁呀?什么结解不开呢?”
“明子的兄弟。”贺一航掏出一支烟放在嘴里,眯缝着眼睛用火机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渐渐的消散在夜幕中。“别问了。走,去前面看看吧。”
桌前,徐青凡和楚慎明安静的吃着饭,气氛和谐的像刚才什么也发生一样。他俩的这种相处方式让景然很不解,贺一航却习以为常——毕竟能跟楚慎明和谐相处的人是一定要习惯他的脾气的。
徐青凡就是熟知楚慎明的脾气,他不想谈的是事情,再逼他也没有用,而徐青凡,恰恰选择了接受他的一切性格,只是那样的在原地默默的等候着。看着脸色有些苍白,静静吃饭的徐青凡,贺一航心里都是酸酸的。
徐青凡似乎并不想停留太久,吃过饭匆匆的就告辞了。贺一航没有挽留,让景然跟她一起回去了,他知道这顿饭对于徐青凡来说有很多滋味,但绝对不好受。
“明子,你要是还爱青凡的话,就不应该这样折磨她,也折磨自己。你知道的,她一直在等你。”贺一航端来两杯啤酒,递给楚慎明一杯。
此时的楚慎明,正站在酒吧的照片墙前。红砖砌的照片墙,一些苔藓和牛皮纸的布置显得它格外的斑驳陆离。楚慎明望着一张照片出神,照片上三个小伙子一身金黄色的篮球队服,蓝色的头带,互相搭着背,中间的楚慎明严肃的抱着一只篮球,左边的贺一航洋洋得意的举着一只奖杯,右边的小伙子竖着中指,一脸憨笑。
“振轩,这是我们赢得第一场斗牛。”楚慎明并没有回答贺一航的问话,而是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陷入了沉思。
“你好,我叫谢振轩!”楚慎明刚迈进公司的宿舍,就看了这个阳光朝气的室友,笑起来的时候有些羞涩但十分开朗热情。
谢振轩和楚慎明是同级生,他们同年一起进的Sofora公司。谢振轩家虽在湘市,但为了躲避老妈的唠叨,申请了公司宿舍。两个男孩有很多共同的兴趣爱好,再加上谢振轩为人热情,憨厚真诚,很快就跟楚慎明成为了好朋友。当然,楚慎明也把自己的兄弟——当时正无业游民的贺一航介绍给他。三个人组队“三剑客”,后来“三剑客”的名字就广泛的出没并雄踞于各种篮球斗牛比赛,CS竞技的排名榜首。
进公司三个月之后,公司通知要组织优秀新员工参加为期三个月的海外实习培训,想要参加培训,需要满足四个条件:一、要得到部门主管的推荐;二、日语水平至少通过公司内部的三级的考试;三、向公司缴纳三万元的保证金;四、实习结束之后要保证在公司继续服务三年。
面对这些条件,学习成绩优异,且深得主管领导喜欢的楚慎明发愁了——想去参加培训,其他的都没问题,可三万块钱怎么办?
楚慎明大学毕业的第一天,继母就破天荒的张罗了一桌子菜,兴冲冲的告诉楚慎明“慎明啊,毕业了就自己谋求生活吧,家里不再给你拿钱了,你的所有东西都给你收拾好了,放在门口的纸箱里了,一会你就拿走吧”。
就这样,楚慎明端着一只装有他所有童年记忆的纸箱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时,他意识到自己就连所谓的“家”都没有了。
生母亲随继父去了南方,一直没有工作,靠继父养活,原来每月给他的生活费都是一点点从继父手里抠出来的。
这三万块钱又要去哪弄呢?他不能找徐青凡去借,本来自己的家庭状况徐父就不怎么满意,再说男人需要自己的尊严。找贺一航呢?不行,他无业游民不说,他把手里的所有钱都给了毕业后就去英国留学的女友,虽然女友到了英国之后就再杳无音讯。
楚慎明正躺在床上发愁,突然谢振轩推门回来,进屋就急匆匆的跑到楚慎明床前,“兄弟,我一定要去日本参加培训实习,你可得帮我通过日语考试!”
“为什么?你们人事部不都选择去北京总部进修吗?我听说北京进修之后发的证全国都承认呢。”楚慎明不解的问道。
“兄弟,我告诉你件事。我喜欢上了一个咱们这届的女孩。听说她去要日本进修,所以我也要去。”谢振轩兴奋间还有点羞涩的说,“别告诉别人啊,你知道就行了,公司明令禁止办公室恋爱的,让老大知道就完了。”
“呦呵,兄弟,你行啊。你看好哪家姑娘了?咱们这届有美女吗?”楚慎明坐了起来,拍了拍谢振轩的后背说,“难怪你这段时间总心不在焉的,原来是有情况啊。”
“有什么情况,我都没跟人家表白的,不知道人家什么意思,不过我想争取一下。”
“谁呀?这么有魅力,看给你紧张的。”
“财务部的徐青凡。”谢振轩一脸期待的说,“入职教育那天,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了。她的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温暖……”
楚慎明本来微笑的脸僵住了,他万万没想到从谢振轩嘴里说的名字竟然是徐青凡。后面谢振轩自言自语说的那些话他似乎都没有听见,脑子里面嗡嗡的响,他突然后悔了,他不应该隐瞒自己和徐青凡的情侣关系。
Sofora公司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内部员工之间不得发展办公室恋情,一经发现要不就是其中一个离职走人;要不就是调到其他地域的分公司。楚慎明当初面试之前做了充分的调查,知道公司有这样的规定,于是他就告诉徐青凡暂时不要公开他们的情侣关系。徐青凡同意了,因为她明白世界五百强企业的Sofora公司一直都是楚慎明梦寐以求的地方,他不想因为他俩的关系影响到他的发展。
两个人进公司之后一直低调行事,上班下班都形同陌路,只有晚上发发短信,周末“鬼鬼祟祟”的见面出去玩,外人绝对看不出他们是什么关系。虽然徐青凡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但是见楚慎明一直坚持,也就妥协了。
面对眼前一脸喜悦的谢振轩,楚慎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正在思索间突然谢振轩开口了,“明子,想什么呢?是不是愁保证金的事?放心吧,我告诉我妈,出国保证金是六万,给你的带出来了。”
“这……这怎么能行。”楚慎明一下愣住了,面对眼前这个毫无城府,单纯直接的谢振轩,自己显得那么阴暗,那么攻于心计。但走到这一步又不好直接说出来,该怎么办呢,他犹豫了。
“行,有什么不行的。我妈给我买的什么教育基金,工作之后就可以提出来,正好六万。我听说你们企划部一共就三个名额,你不去太可惜了,以后就没机会了。放心兄弟,我顶你!”谢振轩笑盈盈的说着,拿出一本《标准日本语》放在桌上,“我们共同努力!你为你的事业,我为我的女神。”
谢振轩天资不聪颖,资质也平平,尽管拼了命的学习日语,看到公司内部日语考试卷子的那一瞬间,他还是无可奈何的将目光投向了坐在旁边的楚慎明,楚慎明向他点了点头。楚慎明知道自己如果帮他就意味着什么,以楚慎明的成绩,别说内部日语三级,二级、一级都绰绰有余。但是,如果谢振轩也通过考试……
“哥们,日语考试的事,大恩不言谢了。”谢振轩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跟同事们有说有笑的徐青凡,拍着楚慎明的肩膀兴奋的说,“人事总务部果然在一起实习,我们今天分组了,我和女神一组呢。”
“你不怕有人举报你办公室恋爱?”楚慎明心里不是滋味,脸上却面无表情的说。
“怕?如果有人举报,就说明我的女神答应我了。到时候要不转职,要不另谋高就呗,有什么可怕的?女神一生只有一个,工作可以无数啊。明子,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如此疯狂的爱上一个女生。”谢振轩打开小本子,向楚慎明扬了扬,“你看,今天团队活动上青凡在我本子上写的字。字写得真好,清秀俊朗……”
“你,你跟她表白了?”楚慎明看到谢振轩本子上那熟悉的字迹,他开始害怕了,此时的他该如何是好?该怎么告诉他呢?徐青凡在他的心里绝对不可被替代,也绝对不可拱手他人。
“没,不过,她认识我就行啦。等再接触接触找个机会的。要是她答应我了,我就把这个给她。”谢振轩傻乐着,拿出一只手串,上面一颗碧色的珠子十分显眼。“你看看,这个绿松石的手串是我考上大学那年骑行川藏线,在大昭寺请的,几乎花了我所有的钱,还请上师为我祈福过的。我这些年一直带在身上,绝对的逢凶化吉。”
“嗯。”楚慎明转眼望向了窗外,他知道那串手串价值不菲,是谢振轩的心头宝,他买不起这样贵重的东西给徐青凡,也赔不起工作,更不知道自己还能沉默多久……
“明子,想什么呢?又想振轩了?”贺一航拍了下楚慎明的后背,让他一下子从回忆中惊醒,看了看周围的灯红酒绿,接过贺一航手中的酒杯,闭上眼睛一饮而尽,眼角似乎闪烁着一丝晶莹,他左手抓着头发痛苦的摇着头,“贺子,我不能这样做。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