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日暖带着探究的目光仔细观察他们母子俩的互动。发现小孩好像完全感受不到妇人的激动情绪,就跟块木头似的,直挺挺地由着妇人抱,一脸面无表情。
而那妇人似乎也不在意孩子毫无反应的表现,径自牵起孩子的手来到柒日暖跟前道谢:“姑娘,多亏有你看着这孩子,不然我可怎么活呀。”妇人说话间,捻起衣角摁了摁眼角。
初来乍到,她都不知道要怎么称呼这个年纪的女人。“大....娘。”遂又比了比娃儿的模样,继续问:“你家孩子从小就这样吗?”
妇人顿了顿,回道:“姑娘也察觉了,我这孩子命苦,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白长了一副好模样。”妇人说着说着又捻起衣角摁了摁眼角。
“大娘,你别难过哈,孩子长得这么好,说不定哪天就能痊愈了呢。”
“借你吉言。”妇人捏捏孩子的手,表情勉强。
柒日暖顿时就凌乱了,这么几句话,根本没法判断这妇人到底是不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啊。再细看这孩子,仍是那副面无表情脸。
妇人踌躇了一下,说道:“姑娘,着实不好意思,今日本该好好谢谢你照看这孩子。实在是离家两天,怕家里有急事,得赶紧回去看看。”妇人一脸为难。
言下之意,她是要走了。
柒日暖急得背后冒冷汗,忽然急中生智,想了个主意,“大娘家住何处?”
妇人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这么一问,下意识回道:“渔江村。”
柒日暖反应极快,立马接口,“哎呀,咱俩正好顺路,我也要去渔江村呢。”
她心道:也不知道演得像不像,不管了,反正她也无处可去,到哪儿都无所谓。
妇人将信将疑,“那正好顺路,一道走罢。”
柒日暖背上背篓与他们母子俩并排走出巷子。
“姑娘上渔江村干啥呢?”
“投奔一个远房表姐。”
“听姑娘的口音像是上京那边过来的人呐。”
上京口音?真的假的?她这口南方普通话当真是他们首都方言?有没有这么巧啊,不会是来诈她的吧。还是小心为妙,“不是,我不是上京过来的。不过离这儿也是挺远的。费了老大劲才找到这里呢。”
妇人感同身受地点点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一路上定是吃了不少苦吧。”
“还行罢,都是做惯了农活吃过苦的人,出个远门也不算太辛苦。”她感觉这话聊得好辛苦啊,处处都是陷阱。
“对了,还没问姑娘的远房表姐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能帮你找找呢。”
闻言,柒日暖感觉有点兜不住了,冷汗直冒,这妇人到底是精明还是碰巧撞点上了?这要她怎么应对,想了想,农村妇人么,名字大多也逃不出什么花啊,草啊,但也不能真有其人。遂胡诌了一个,“叫苗翠花。”
妇人沉吟半响,“苗翠花?渔江村好像没听说有叫这个名字的妇人。”
没有就好,有了才叫惊吓。暗暗吐了口浊气。
却装出一副故作惊讶的表情,“啊?怎么会没有呢。”
“姑娘和你家表姐有多久没联系了?”
“有十多年没见了,我表姐是不是搬去别处住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失望和惊慌这种复杂的表情柒日暖演绎的很到位。觉得奥斯卡都欠她一座小金人。
妇人大概是相信她的话,连忙安慰:“姑娘,别泄气,万一是我记错了呢。你们这么久不联系,说不定是你表姐改了名字也未可知。”
“对对,大娘说得对。”
一路上柒日暖和这妇人聊了很多,自然也确定了这妇人确实是小孩的娘。妇人姓吴,夫家姓黎,都是渔江村人。除了这个小娃儿,还有一个大儿子,几年前被官家征兵走了。
柒日暖随着吴氏母子俩刚踏进渔江村村口,大老远就看见一个大婶气喘吁吁地朝她们跑来。
“浩子她娘,不好了,你家江河出大事咯,你赶紧回去看看。”
吴氏一听,脑子一下子“嗡”地一声,懵了。猛地甩开小孩的手,眼冒泪花,紧拽着大婶的手,哆嗦地问:“出...啥事了?”
“你男人上山碰到熊瞎子,伤得很重——”大婶还没说完,吴氏已掩嘴哭着跑出去。
柒日暖看看一脸平静的小孩,再看看已跑得没人影的吴氏,心想: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啊。
大婶回头看到小孩一脸面无表情,不由得唾骂:“白眼狼,你爹都快死了,还这副死人脸,来讨债的哟。”
柒日暖看不过去,拦在孩子面前,“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留点口德好么。”
“你谁啊?”大婶瞪她。
“我....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她挺了挺胸膛,故作凶样。
“你神经病啊.....”大婶唾骂一声,也跟着跑了。
只留下柒日暖和黎曜在原地。
柒日暖牵起小孩的手,侧头看他一脸平静无波,忍不住叹了口气,“小孩,你这个样子真的会被人家骂死的。虽然也不是你的错。哎~”这社会啊,孝道能压死人。
她牵着孩子慢慢往村子里走。都不用问,跟着人走就到了黎家。想来吴氏男人出的事挺大的,整个村子的人都往他家去了。
黎家屋里屋外都挤满了人,吴氏男人被安置在一块刚拆下来的门板上,就这么挺在堂屋中间。
吴氏瘫软在一旁哭得稀里哗啦。屋里是个男人把持着场面,看样子大概是黎家的亲戚。
柒日暖牵着小孩站在人群外围,看不太清楚里边的具体情况。但据人群里传来的消息称:吴氏男人伤得太重,村里的土郎中已经来看过,说是治不好了,就是抬到县里医馆也是这个结果,不过是多费些银钱罢了。
在村里人看来土郎中都这么说了,那就是实打实的事。多费些银钱没必要,重要的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用钱。
于是族里人问吴氏还去不去县里治,她哭得差点晕厥过去,就是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