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的工夫,站在小船上就已经看不到海岸了,飘飘摇摇的小木船,以及船上三个各怀心事均是闭口不言的人,在这天地间,海面上,一叶小舟显得如此的孤寂。
望着脚下这一望无际的大海,阴郁的天空与海面一般黑沉沉的,我有些耐不住性子,问茅尔长道:“你说的这个小岛,还有很远吗?”
茅尔长摇了摇头,道:“不算太远,天气变了,若是天晴时,咱们的小岛站在海边都能看得见个黑点,现在风浪开始有点大了,但你放心,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到。”听他这样说,我忙将目光转向船头前方,却只见一片灰暗的浓雾充斥于天海之间,却哪里能看到什么小岛的踪影,我心里想,一个小时还不算远?买条烧油的小船不比这快多了?
小船就这样不紧不慢地在海里走,迎着浪头也走不快,走了都快三刻钟了,速度没加快,海浪却是越来越大了,海风也甚紧,我们的方向刚好是迎着海风,风吹到脸上,我能感觉到夹杂着很浓的水汽,还有种说不出来的,让人心烦的味道,摇摇晃晃的小船和周遭环境的恶化让我越来越不舒服了,我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还有多久才能到?”
一旁撑桨的老眼也不耐烦了,闷着声刚说了句:“你慌什么……”却听茅尔长低喝道:“收声,有情况!”
这时我也觉得有些不对,我感觉,前方海面上密密的浓雾中,似乎离我们不远处,有个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向我们这条小舟挤压过来,能见度太低,我根本看不清楚,但我能够感觉到,一股让人从心底里打颤的寒意,正随着那浓雾中看不清的东西而来。
那东西速度不慢,顷刻间便从浓雾中钻出了身子,我看得呆住了,竟然是一栋房子!
这诡异的一幕直接把小船上包括我在内的三个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只见那栋房子就这样漂浮在大海之上,随着海浪上下轻微摇摆。
这是一栋海边那种常见的二层小楼,底部是一整块的基板,上面是楼层建筑,有台阶,门窗都很完整,墙壁是那种像是工地上的简易房,由轻钢薄板搭接而成的,二层以上还有个大大的露台,虽然看不见楼板,但没有在水中沉下去,应该也是轻钢材质。
天阴沉沉的,大海还是那么幽暗,用一种十分让人不舒服的节奏不断起伏、乱涌,像是潜藏着无限多鬼魅的地狱,这栋平时并不起眼的普通海边房子,却无比诡异地就这样漂浮在海面之上,就像一座传说中的镇魂殿。
眼见这栋奇怪的房子随着海浪漂流,离我们越来越近了,老眼却突然转头对茅尔长叫道:“是咱们的房子!”
茅尔长也道:“是,我刚才就看清楚了,但我仔细听了,里面没有声音。”
看来这两个老头,一个眼力不错,另一个是顺风耳,不过他们都没注意到,这栋莫名其妙浮在海面随海浪飘荡的房子,不时地,透出一股邪气,以及让人恐惧的血腥味。
我急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这时二人才同时吸了吸鼻子,随即眉头紧锁,茅尔长低叫道:“不好,是有股很浓的血气。”他话音未落,我一个纵身便跳上十米开外的房前台阶之上。
说实话不是我勇敢,而是那小船的颠簸已经让我有些忍无可忍了,仗着自身的本领,我没跟大家商量便打了先锋,实际上私心里还是想到大一点的地方稍微恢复一下。
脚一落地,我就感觉到了不同,脚下的触感,像是隔着一层不厚的木板,踩着气垫,我顿时明白了这栋房子为什么没有在海里沉下去,可能因为是小岛上的建筑,为了防止风暴席卷小岛,临海的房子基层下,都加装了一层橡胶轮胎之类的垫层,所以没有沉,但我不知道的是,是什么人,为了什么目的,把这栋房子连根拔起,丢到了海里。
我也懒得细想,二话不说,向前两步,我就一把拉开了房门,可只看了一眼,我就实在忍不住了,转身两步抢回门口,扑哧一跪,哇哇地吐了好几口酸水。
这时老眼已经将小船撑到了房子边,和茅尔长站上了台阶,二人向房门内也只望了一眼,均是忍不住,大声哀嚎了起来。
那房门之内,是一片地狱一般的场景,我简直无法描述那有多惨,房子的小客厅里,不大的面积上,纵横堆垒着几十具尸体,残肢断臂四散,地面上全是乌黑的血污,因为房门下的隔水挡,而没有流出门外,凝结成了覆盖全区域的血块。
那些死者,有的没了手脚,有的身上开了大洞或是极长的口子,有几个没了头颅,甚至有的似乎还被剥去了皮,没有活口,每个人死状都极其惨,所以我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呕吐个不停,但我胃里实在没有存货,吐出来的,都是胃酸。
连续吐了几大口,我稍微定了定神,这才听到,走进屋里的茅尔长和船夫老眼在嚎些什么,他们断断续续的哭喊中,我听得出来,屋里这些死者,他们都认识,应该就是茅尔长所说的,他们山宗这个地下组织的成员,那也就是说,这些死者都是我们异人族的前辈,住在茅尔长所说的我们要去的这个小岛之上。
之前老眼应该是撑着船从小岛上出来接茅尔长的,按他们说,这小岛离海边并不远,这样的话,他从小岛上出来的时间也不算太久,加上回程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小时,但不知是什么样残暴的敌人,竟然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用这样残忍的手法杀死了岛上的人,却像是开玩笑一样,将尸体都放在了这房子里,又将房子推到海里,任由海浪将其带走。
我走回房门前,稍微稳了稳心情,问道:“这里都是咱们的人?”
茅尔长在一侧墙边,抱着窗边一位身着女性服饰,脖颈处却断裂成为一个碗大的血口,头颅不知哪儿去了的身体,抽噎着,没有回答我的话,蹲在屋子中间地上的老眼却抬起头来,眼光里全是木讷和空洞,呆滞地看着我。
我知道不用再问了,肯定都是。
但我还是克制住想吐的心情,大致估算了一下,一层客厅了,按照躯干计算,共有二十二具尸体,我望了望门都开着的厨房和卫生间,还有三具尸体,楼梯在靠里一些的位置,我不想踩着尸体和血污过去,便走出房门,纵身跳到房子的二层平台之上,平台上结构倒是简单,一眼就能看到玻璃隔墙的二层房间里,没有死尸,但平台中间也有一具尸体,仰面躺在地上,手里抓着一把鱼叉,和其它尸体不同的是,这个人除了鼻青脸肿,身上倒是没有大的伤口。
刚想进二层的房间里去再仔细看看,突然,脚下这具尸体,竟然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
我吓得跳了起来,诈尸了?!可随即我就发现,这个人还没死!
我跑到围栏边对着下面大声叫道:“上面有个活的,快上来!”接着转身回到那人身边,俯下身去看,只见这人约摸不过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皮肤比较白,不是长住海边常年被海风吹的人的样子,他虽然双眼紧闭,却明显还有呼吸,间或还似乎身上很疼一般,忍不住轻轻地惨哼一声。
老眼和茅尔长听到了我的呼喊,很快便从房内的旋转楼梯跑了上来,从房间里出来,见到地上的这个人,也急切地俯下身子探看,只听老眼大声喊道:“是付罗,他还活着!”
茅尔长显然因为见到那位妇人的尸体,受到了极大的打击,闷声不吭气,双手却用力地在这个叫做付罗的受伤者胸口处不断的揉,过了一会儿,这人忽然张开口吐出一口血沫子,接着睁开了眼睛。
可他一见到茅尔长和老眼,情绪太过激动,只来得及大叫了一声:“老猫,老眼!”随即又昏了过去。
不得已,茅尔长又在他身上搓搓揉揉半天,这人才终于缓缓醒了过来,这一次倒没有马上昏过去,看着两个老头,他嘶哑着大声道:“死了,咱们的人,都死了。”说完,眼角竟流下泪来。
我早就退开了一些,这时见这人醒了,不由又走上前问道:“敌人是谁?”
这个叫做付罗的人这才注意到还有我这个陌生人在场,身子缩了一缩,颤颤巍巍道:“你是什么人?”
老眼没做声,茅尔长似乎恢复了一些,低声道:“自己人,老付,快说,岛上出了什么事?咱们的人怎么全都着了道?”
付罗不再看我,紧紧抓住茅尔长的胳膊,憋了一会儿,才道:“咱们快逃吧,岛上来了一个美女,带着,带着四个怪物,咱们的人,根本对抗不了,咱们,咱们,要不咱们报JING吧……”
一个四十多岁的异人族人,口中颤抖着说出这话,换在平时,看到这一幕我一定笑掉大牙,可现在,楼下就有二十五具让人惨不忍睹的尸体,我的心情也跟着紧张了起来,茅尔长说了,山宗这些年剩下来的都是些异人族前辈高手,精英中的精英,可这一次却遇到了这样的灭顶之灾,对手是谁,能力到底有多强,我实在是想不出来。
兽人族干的?不像,赏金猎人?也不太像。
那些赏金猎人固然凶残,但也似乎不到这个程度,楼下的那些死去的人,死法过分的惨烈了些,断人手脚,斩首,剥皮,把尸体堆在房子里再把房子推下海,这些行为甚至让我怀疑这些邪恶至极的敌人,可能还有些不可告人的恶趣味。
海面上的风愈发紧了,远处似乎还有更大的风浪,正蓄着势,要向我们这座孤零零的小房子挤压过来,眼前三个年纪不小的人,都缄默着,没人有什么主意,相比之下,我那么年轻,面对这种事情更加没有对策,想到这里,我心里一阵寒意,身子也不由得颤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