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诧异,但很快就笑了起来,我很欣慰,刚才在上面可能是因为旁人太多,龙儿无法顾及我,但这会儿她却跟着我下来了,此刻这晚霞映照下的,浪漫的海边,不就只有我和龙儿两个人了吗,看来龙儿心里还是有我,我看看两边海水的颜色,心里觉得不妥,那黑色的海水似乎蕴藏着某些威胁,便忙喊道:“龙儿,你那边的大海颜色不对,你快走过来,这边的海水很清,你看,海里还有好多可爱的海豚。”
说话间我身边不断有顽皮的海豚跃出海面,欢乐的场面十分诱人,龙儿却视乎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依旧站在那边黑色的海面上,凝神望着远方,阵阵海风吹得她的发髻都快要散乱了,她却还是一动不动。
这时我却望见,龙儿那一侧的远处,海面升起了一道很高的海浪,那海浪如同一道高墙,裹着许多惊恐的鱼类,还有几艘小小帆船,急速翻滚着,气势汹汹地正朝我们这边滚滚而来。
我有些慌了,连忙喊,龙儿快点过来啊,巨浪来了,我们潜下去,躲到海面下这堵石墙的后面,避开那海啸一般的巨浪。
可不论我怎么喊,龙儿却始终不为所动,眼看那道巨浪离我们只有不到一百米了,就连我身后的那些海豚都看呆了,我忙翻过石墙,跳进那边黑色的海里,急速向着龙儿游了过去。
就在我一边大喊着龙儿,龙儿,一边手脚奋力划水,即将游到龙儿身边的时候,龙儿却突然转过身来,低头看着海里的我,轻叹了一声,道:“你这是何苦呢?”
我愣住了,却听龙儿又道:“我不是和你说过吗,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不管,唯有一条,我不许你和她在一起。”
眼看那道巨浪马上就要将龙儿席卷而去了,我却不知这紧要关头龙儿为何还在说这醋意满满的话,我急道:“龙儿你快逃,小美妹妹的事,容我慢慢跟你解释!”
龙儿却没再看我,转头望着呼啸而来的那道巨浪,不再言语。
我急得快疯了,喊道:“龙儿我知道你恨我,是我的错,我昏过去之后什么都不知道,铸成大错,但我发誓,我爱你,我心里只有你,你快下来和我一起躲过这巨浪再说啊。”
龙儿这时口中却喃喃道:“既不回头,何必不忘。若是无缘,何须誓言。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我呆住了,这不是赵灵儿对李逍遥说的话吗?!可龙儿说这四句话时,我却清楚地看到,龙儿的眼角,两行清泪,正缓缓流了下来。
而就在这时,我身下的海水中,一个巨大的影子猛地冲了上来,跃出海面,竟然是一条巨大无比的,黑色的鲸鲵!
这条巨大的鲸鲵猛地从水中出来,却轻轻用头顶着龙儿,旋即又向着天空继续扶摇而上,远远的空中,兀自传来龙儿的声音,她的声音越来越远,我只能隐约听到,龙儿在说:“不要来救我,不要再想我,从今往后,我是生是死,不必挂念,你娶妻生子,生老病死,也统统与我无关……”转瞬间,那条巨大鲸鲵托着龙儿,消失在了云端里。
而那道巨大的海浪,却在此时涌到了我的身前,将我的身子裹起来,继续在海面上呼啸奔腾,而我也失去了重心,天旋地转,片刻之后,就被那巨浪狠狠地拍打在了海滩之上。
我眼前的一切景物,大海,巨浪,沙滩,全都没了踪影,变成了一团漆黑,我死了吗?
我全身没有一个地方不是疼得要死,可就在这时,我却醒转了来。
我依旧躺在那个小山坳里,还是没死。
原来,我只是做了个梦。
我又梦见了我的龙儿,龙小赟。
梦中的龙儿并未责怪我,可为何最后,她的话语那般决绝?
我是中午的时候为了救小美,双双从悬崖上坠落而重伤倒下的,这时天已经全黑了,山坳里,虽然那堆篝火依旧啵啵跳动,可我的心,此时比周遭的温度更加寒冷。
而小美,此刻却坐在我的身边,身子紧紧靠着我,双手将我的左手抱在怀里,看到我醒了,甜美地笑了笑,轻声问我:“你好些了吗?身上还疼吗?”
火光映衬下,我却看到,小美带着笑容的脸上,却也全是泪水。
我身上依旧很疼,这次伤得太重,尽管可能睡了一下午,但这一次我的自愈能力,却还没能够在这一下午的时间当中,修补好我的那些碎裂的骨头和破损的内脏。
但小美怎么了,是因为担心我的伤势,心疼地流泪了吗?
我对小美轻声道:“我的骨头还没长好,不过你别担心,最多到了明天这个时候,应该就没事了,妹妹你吃过东西了吗?吃点东西就休息吧,不用守着我,哥哥没事的。”
小美点点头,又给火堆加了些柴火,也钻进了睡袋,小心地不压到我断骨的位置,今天峡谷中可能下了一整天的大雨,山坳里很冷,小美伸手拉严实了铺盖,我看她依旧满脸泪痕,忍不住问道:“妹妹,你怎么了?”
小美侧过头认真地看着我,半晌,将脸颊埋在睡袋的羊毛中,低声道:“刚才你在睡梦了,喊了两声小美妹妹,我很开心。”
我不知该说什么,可这时小美却又翻过身去,背对着我侧卧着,又过了会儿,却轻声说道:“后来,你喊了四十三声龙儿。”
我踌躇了一会儿,轻声对小美道:“妹妹,我知道这对你不够公平,但你知道,我没法不想你龙儿姐姐。”
小美没有回头,低声道:“没关系的啊,你心里挂着龙姐姐,我不怪你,只要你心里也有我,我就知足了。”
我明白小美的心里,此刻一定很苦,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她明知我牵挂龙儿更多些,却依旧无怨无悔地照顾着我,这让我很有些感动,但想到身陷囹圄的龙儿,我心里不免又有些凄凉,沉默了好一会儿,我叹了口气,轻道:“妹妹,我这个三心二意的人,将来还不知道会带给你多少苦恼,你还对我这么好,会不会太傻了?”
小美依旧没有回转过身子,只伸手将后背处铺盖又扯了扯,我也伸手抓过一团睡袋里的羊毛,帮她盖住了她后颈处的空隙,不让冷风吹进去,半晌,小美又幽幽地说道:“这辈子要是没有你,就算聪明,我也不快乐,有你在我身边,我宁愿一辈子都当个傻子。”
我依旧无言以对,呆呆望着身边渐渐睡去的小美,我的心情十分复杂。
我不知道,小美和我在一起,究竟是对,还是错。
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生幸福;对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场心伤。
错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段荒唐;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声叹息。
这一夜我睡得极不安稳,胸前折断的肋骨还好一些,可身后的脊椎骨头碎裂了好几处,想都想得到,有些小错位,可能还有些神经和血管错位夹在了骨头缝里,又摸不到,它们需要自行调整位置,互相避让,所以恢复起来很慢,也很疼。
可白天我睡了一整天,做了个如此伤感的梦,此刻全没了倦意。
小美睡得很沉,照顾了我一整天,又被我的梦话搞得很伤心,身心俱疲了。
我的脖子被小美垫高了,刚好可以看到小山坳的入口处,下了一天的雨,此刻外间的星空也被乌云遮挡了,我呆呆望着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心里一阵接一阵的叹息,可突然间,我却看到,山坳出口之外,似乎离地六十公分左右,有一对绿色的小灯,正摇来晃去。
我心下一沉,立刻想到,小山坳的外面,有头野兽!
这家伙正与我们生起的这堆篝火保持着一点距离,同时鬼鬼祟祟地向内张望,窥探着我们这个小山坳里的动静。
我凝目望去,借着火光,我分辨出来了,外面黑暗中探头探脑的家伙,看那身形大小,应该是一头野狼,我旋即又想到,野狼都是成群出击的,这头正在山坳外窥探的,应该只是狼群派出来的斥候,它的背后,隐蔽的地方,应该还潜伏着最少有三到五头更强壮的野狼。
这也怪我,自从进到这那陵格勒峡谷中,外面不断地发现很多野兽的踪迹,但习惯了从小在大城市生活的我,心里却没有真正起一点戒备心理,堂而皇之地就在这无人区里随随便便扎营支帐篷,心里只想着找药,却忽略了身边的危险。
原本我倒也不惧怕几条野狼,可现在我身受重伤没法抵抗,这样可如何是好,现在仗着那堆燃烧着篝火,野狼暂时还不敢进来,可是它们很快就会发现,篝火不会主动攻击它们,而躲在篝火后面的,只是一个重伤无法动弹的人和一个弱女子,那样它们很快就会冲进来,我不禁大急,忙唤醒了小美,轻声告诉她外面有野狼。
小美也有些惊讶,但却不像我这般心慌,毕竟是山里长大的,只听她低声道:“哥,别怕,有我呢!”说罢迅速起身,抄起那根马淼留下的熟铜棍,站到了篝火堆之后。
小美柔弱的身子在这寒冷的夜里虽也是有些微微颤抖,可在这恶狼环伺极度凶险的情况下,却显得那么令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