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风飒爽,落叶飘絮,转眼一到已是立夏,高崖山悬挂着的瀑布,水流变得愈加湍急,沉到崖底的河川之下,股股作响。
风儿鲜然不知情趣,却还要刻意摆弄闲情人的发丝,乌黑飘逸的头发在空中飞舞,抵不过崖底的涓涓涓细流之长,抵不过忘川遗情的河水之涩,但却尤如瞳仁一般明亮,黝黑,深暗。
鬼见愁啊,鬼见愁,不见当年以死明志的蓝衣少年手携唐莲,如今,这崖上却多了一个志图高远的堕魔武师放手一搏。你究竟是英雄的归属,还是沉没弱者的地域。
仙人曾说过,崖分两跳,人也分两种死法,一种是冤死,一种是老死,冤死魂在魄散,成鬼,老死魂散魄在,成僵,但是只有第三种死法才能入得鬼境,得到鬼族人的赏识。
所谓的崖分两跳,指的是,断肠人无牵无挂的魂飞魄也散,此乃堕崖;若跳崖之人还有所心愿未了,便就是坠崖。而龙太所要做的,便是前者,喝下这忘川之水后,便能忘记前尘,了结心愿,成为一个让世人真正无所牵挂之人。
“师父啊!师父,你可知,当天你给我的忘川之水我并没有喝下,可现如今,我又站在了这高崖之上,决心真要赴死一次了。”龙太道。
斗龙皇,斗龙界的尊皇,这徒有虛名的称谓龙太不甘拥有;只知道,他唯一的随身之物便是那朵由神火雏化成形的血莲。
“火曜血莲,佛怒心生?此生这世上再无龙太,却无人知晓他是从何而来,又是从何时逝去的,只因被另一个叫龙曜的志气少年所替代……”
他弯腰拾起嵌在泥土里的一片落叶,崖顶,高处不胜寒,树叶哗啦啦的迎着凛冽的寒风不自然的歪扭着身躯,似乎在埋怨着拣的人惊扰了它的冬眠,又像在乞求着将它再次塞进温暖又舒适的被窝,必竟,外面实在太寒冷了,衣服单薄的人自然能感受到。
但是龙太,却感受不到,因为他体内的血早就凝实了,不再流动了,他的心早就变得更加脆弱,不再惧怕严寒,良久,一袭寒风扑击至他的脚底,不久,便结了一层薄薄的碎冰。
在前不久,龙太告别曹家之时,却无人去拘留,他心寒了,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人情竟也有这般冰冷;熏衣不管,她撇开了大小姐的架子,撒开了搀扶人的手,提着衣裙就追到了门外,却总是与龙太相隔一段不远的距离。
曹家有两个孙子,一个小姐,唯一的小姐却跑了出来,这下,跟在她身后的即是一大班家嗣,仆人,还有一个管家。
“小姐,老爷刚死不久,还没入土为安,你若是这么一走了之,如何对得起曹家的列祖列宗,如何对得起老爷的在天之灵啊!”管家拍手哭劝道。
“是啊!我们哥弟俩虽然有时总爱闹矛盾,但我们必竟是一家人,一家人在一起有什么迈不出的槛呢?爷爷从小最疼的人就是你,这个是我们曹家上上下下几百多号人都瞧在眼里的。”说着,文松伸手欲想拉她回去,却被她一手甩开。
只见她哭着问龙太:“我想听听你自己的意见,这么些日子来,我们从第一次见面的形同路人,到相识相知,你对我,对爷爷,对曹家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龙太不语,他并不是无法回答熏衣的问题,只是他还沒想好怎么回复她罢了。
“我又何尝不想留下,爷爷走了,师父也走了,大家都离我而去,如今,我除了一身武技伴身,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一个了;可你不行,你生在曹家,是曹家哺育了你,你的根已经扎进了这片土地上,你离不开它,它也离不开你。”
“那你跟我回去吧!这就是你的家,我来当你的亲人,还有曹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来陪你,不行吗?”
“我要的,何止是几百号人那么简单,心不在这,光留下一副空落落的躯壳又有何意义;你说回家?可我的家又在哪里?我们武师肩负的责任,便是四海为家,惩奸除恶,你要说让我回家,我只能告诉你:由光明而生,堕入黑暗。”
由光明而生,堕入黑暗。——龙曜
那片落叶,衔在崖角摇摇欲坠,却迟迟不肯落入崖底,微风轻拂,拂过枝头,一片新叶连带着那片叶子一堕入了深渊,轻轻地,粘在溪流的水面上,尤如一叶没有航向的小舟,顺着水流开始新的一番旅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