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明不知道他睡觉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不过看这废墟，他闻到了那股熟悉的，不管过了多长时间都存在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那是战争的味道。
李天明睡的时间差不多十个小时，也就是说，外界过了二十五天左右。
短短的二十五天，就把这座存在了上百年的城市毁坏成这副模样。
书店女孩！
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李天明赶紧转身进屋，来到桌前，把木枪套别在腰间，子弹压满插进去，又带了四十二枚子弹。拿起书，出了小店。
李天明急急的往书店赶，一路上，看见几个老人在废墟边坐着，红光照的他们暗红，拉着长长的影子，像是等死。
没看见一个青壮年。
临近区中心的小广场，李天明看见几个头发皮肤都雪白的人。那种好像常年没见过阳光的肤色，和地下遗迹中那个女孩一模一样。
李天明突然明白了，那个女孩为什么往下跑。
她去找她的族人了。
李天明没有耽搁，快速无声的向着书店方向移动。
书店，也是废墟中的一员。
李天明看着那片废墟，他看见了那门上的彩玻璃，看见了被石头压烂的花，看见了那个空洞的窗口，以及里面那把自己座过的已经碎掉的椅子。
但他没看见书店女孩。
不知道她是生是死。
李天明拿出八面骰子，在地上扔了三次，脑里排出卦象。
“上巽下乾四爻变全乾，小畜卦。血去惕出，看来没有性命之忧。全乾象，她应该是被那些地下人奴役了。”
可能不止是她，凡是被地下人占领的地方，青壮年应该都被奴役了。
毕竟城市需要人来运转。
李天明不能贸然行动，他需要了解最近发生了什么。
他想起路边那些等死的老人，他们应该知道。
李天明小心躲避着地下人的目光，找到一个孤独一人坐在夕阳下的老人。
“喂。”李天明招呼一声。
老人缓缓抬起头，一张麻木呆滞的脸。
“这里发生了什么？”
老头嘴唇蠕动，半天没说出个字来，眼角倒是湿润了，滴下眼泪。
老头赶紧用手擦，越擦越多，越擦越多，最后老头大哭起来。
李天明等他哭完，心情稳定了，又问一遍，“这里发生什么了？”
“死了，”老头沙哑的声音，“都死了。我儿子，儿媳妇，闺女，孙子，孙女，都死了……”说着老头又掉下几颗眼泪。
“没问你家里事，这儿发生什么了？”
老头擦干眼泪，缓了缓情绪，喘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也忘了是哪天，一群三米高的巨人组成的军队，突然出现在城外。士兵们奋力抵抗，将那些巨人击溃，本以为胜利了，没想到那些巨人推出来一样武器。
那武器太过巨大，比城门还高，形状像一只漂浮在空中的眼睛。如同神在看着我们。
他们管它叫巴罗尔魔眼。
它所看向的地方，那个地方的人就立刻死去。大片的士兵倒下，马匹倒下，将军倒下，钢铁摔在地面的声音，持续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等我回过神时，一切士兵都死了。人们慌乱的从我身边跑过，把我撞倒，我看见，从城门那边，缓缓飞出的，如同取代了太阳的那个眼睛。
我脑袋一片混沌，只有跑，往阴暗的地方，那个视线看不到的地方跑。
当我再次清醒，我已经在一栋废弃楼里的一个角落。我蜷缩着，害怕那群巨人找到我。我知道，他们就在外面。”
老头回忆着，身体不时颤抖。
“我不知道躲了多长时间，只知道我的肚子饿的不行，再不吃饭，再不喝水，我就要死了。
我爬起来找食物，趴到外面，阳光照着我的头，我的后背，很暖和。我往前走着，看见大片的废墟，还有抱着尸体哭的人们。
我就这么走，我没有感觉，只想找到水和食物。我来到一家被毁坏的商店，看见地上散落的圆玻璃瓶，里面盛的是来自大山深处的冰泉，只有贵族才会买。
我疯狂的跑过去，揪出木塞子，大口喝起来。从来没有喝过那么好喝的水。
水甘甜的味道让我的肚子更饿了，我急忙找食物。架子上的面包都脏烂不堪，我没管这些，拿起就吃。我太饿了。
我使劲的吃，什么都不想。三道巨大的阴影笼罩了我，我知道，那是巨人。
我听见他们在商量，在嘲笑，好像还踹了我一脚。我忘了，我只记得吃。
我吃饱了，就坐在屋里，我怕那眼睛看见我。
接着，我听见嘶吼声，我趴窗户往外看。我看见那一个个三米高的巨人，飞快的从窗前跑过，面露恐惧，不时回头。接着我看见，一个皮肤白的吓人的家伙，手里拿着长矛，扔向巨人。
那长矛穿透了一个巨人，其他巨人更加慌乱的向前跑。
这些事情，已经超越了我的理解，那些巨人，似乎是传说里的弗莫尔人。那些白人，好像是从地下遗迹里出来的。
又是一场战争，巨大的眼睛从天空陨落，大量的巨人被杀死，剩下的巨人逃进了深山。
接着白人奴役了我们这儿的青壮年，让他们打造宫殿。
我的儿子原本也在其中，一周前，我在废料场找到了他的尸体。
除了他的，还有很多，一个个大坑里堆着数不清的尸体，像卖鱼的箩筐里堆积的鱼。”
老人说到着，又哭了起来。
李天明看着老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对着老人鞠了一躬。
夕光把老人的脸照的一面红一面黑。李天明直起身，目光越过老人，看向废墟里，那里徘徊着更多的丧亲者。
李天明深吸口气，缓缓吐出，又看了眼老人，转身走了。
宫殿，书店女孩应该也在那里。
李天明要找到她。说好的还要给她讲东方故事的，还有这本西游记，还没有给她。
李天明把书揣进怀里，找了一匹无主的奇亚宁路，套上车，驾驶着它去往中央区。
要修宫殿，一定是在那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