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肚子不知是被猴子那一脚踹的还是被吓的,一直咕咕的响。看来,“屁滚尿流”这个成语不是一句空话。
睡着之后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我在北京奥运会上拿了跳高金牌,我威风凛凛地站在领奖台上,五星红旗飘扬、《义勇军进行曲》唱响全场,我扭过头来,发现猴子也得奖了,戴着银牌,披着日本国旗,我给他握手,对他说:“八嘎呀路”。
第二天,开始正式上课,老师们一个个登台亮相。
我没睡好,瞌睡连连,我抹抹嘴上的哈喇子,发现我竟然从数学课一直睡到了历史课。历史老师油光满面、大腹便便,一口地道的本地普通话。
“同学们啊,不要小瞧了自己啊,高中生放在古代差不多是个秀才啦!”历史老师说完,我边打哈欠边说:“之乎者也!”引来同学们的一阵哈哈大笑。
历史老师并不生气,说道:“但是,秀才是不中用的!要不怎么叫穷秀才呢!”
“可是,有了秀才身份你们才有资格考取功名,这个功名便是高考、便是大学!”历史老师斩钉截铁。
“老师,考上大学算不算是进士?”我问。
历史老师摸了摸自己的肥肚子,想了一会说,“嗯,这个嘛,考个普通大学最多算是个举人吧,北大清华差不多算是进士。”
同学们摇头晃脑,显然都在意淫“范进中举”。我伏在桌上继续睡觉,心想,我跟你们这些呆子们不一路,我是体育生,你作你的八股文、我考我的武状元,关公战秦琼才是我的模本。
再次睁开眼,哈喇子已经把我的历史课本打湿了一大片,抬起头来却已是政治课。
“同学们啊,你们知道考上大学意味着什么吗?”政治老师双手掐腰,俨然一副伟人训话姿态,“考上大学最大的意义就是改变你的身份!”
我不明白,难道考上大学我就不是我了吗?
“同学们啊,一旦考上大学,你们的档案就不再叫学生档案,而是叫干部档案!”政治老师说到“干部”两个字时,铿锵有力地敲着讲桌。我继续睡,然而并没有梦到马克思,无法求证“干部”问题。
本来我可以趴在桌子上睡一上午,但最后一节英语课把我恶心醒了,怎么也睡不着。
“class begin”英语老师来了。
“morning teacher”出于礼节,我抬了抬屁股。
“sit down please”好了,我能听懂的英语全说完了,准备继续睡。
然而,英语老师径直走到了窗户旁,优雅地打开了窗户,开始……吐,吐痰。但那口老痰似乎在跟他作对,就是不老实地出来,卡在英语老师的气管或食道的某个地方呼呼作响,“哼、嗬~~呸!”哎呦,没吐干净,再来一遍“哼、嗬~~呸!”,不行,还没利索,再来一遍……
分贝不断升高的“哼、嗬~~呸!”让我们这些未来的干部们一个个抻长了脖子,恨不得上去帮他抠一抠。
英语老师终于畅快了,转过身来说到:“I'm sorry,职业病,讲话多了容易得咽炎。”
英语老师叹口气接着竟然又对他的痰的性状、黏稠度等作了一番阐述(在此不便写出),最后说了一句:“I'm terribly sorry”。这番话惊的前排靠窗的女生花容失色。
“terribly sorry”是个啥sorry到现在我都没弄清楚,但从那以后谁对我说sorry我就觉得他要吐痰。
多年之后,听郭德纲的相声,郭德纲说:“在大街上撒尿没什么,低头撒尿,抬头的是流氓。”不知怎的,我一下便想到了我高中的第一任英语老师。
终于下课了,王进喜喊我一起去吃饭,我伸了一个懒腰说:“I'm sorry,I'm terribly sorry.”
我俩哈哈大笑,中午省了五毛钱的馒头。
(现在,我那可爱的英语老师应该早已退休,不知他老人家的咽炎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