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府的护卫首领看着墨忠,皱着眉头上前,与冯埃道:“忠管事再如何也是墨府的人,还请阁下让我等接手看管。”
“你们的武功太低,怕是制不住。”冯埃轻蔑道:“由白马帮看押,以防生变。到了河悟城,自然交还给你们。”
“冯堂主未免过分,这是墨氏的私事!”护卫首领不肯退让。墨氏中有人化成半妖,这可是相当大的丑闻。不管护卫首领打着什么算盘,他现在都要控制住墨忠,防止事态恶化。
“不如让我和雀儿看管。扣上千斤锁,想必此妖人也逃不脱的。”冬儿忽然出现,她的身边还有另一位持剑侍女。
冯埃与冬儿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冯埃哈哈大笑,“好~!冬儿姑娘的武功,在下十分放心。”
“陈护卫,二姑娘吩咐,让你先领着忠管事的职务,管束好马车队伍。”冬儿说完,轻飘飘补充一句:“二姑娘还说,陈护卫在墨家多年,劳苦功高,迟早能做一地的管事。”
迟早,是早还是迟,全看贵人的一句话。陈护卫原本还想为忠管事开脱两句,当即把嘴闭紧,吆喝着护卫们处理善后的事。
墨府仆人众多,族人繁杂,遍布多州多郡。一郡的仆人之首,就是管事,管事已算是墨家的里人。陈护卫是外聘的食客,正缺一个晋升的机会。
......
剑音清脆悦耳,朴实无华。如高山之溪涧,如谷林之晚风。
赵刃心把剑插回剑鞘,盘坐下来。
“你且详说与半妖打斗的经过,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赵刃心说。
袖招雪也跟着盘腿坐下,一边回忆,一边复述:“交手的过程中,对方几乎没有使用妖法。肉身强硬,寻常宝剑也难以伤他分毫。动作也相当快,估计能与精修身法武技的后天武士相比。他还能于夜间视物,我正是因此受了几道伤...应该没有到达先天之境,他到最后也没有借用天地威能。”
“没使用武技,刀剑功夫也未见多高明,多是大开大合。如此也合理,妖气与真气相冲,墨忠可能是后天武士,但身体已被妖气侵蚀,无法使用真气,自然无法使用武技。”
“不对劲。”赵刃心不知道这不对劲出于何处。
墨忠的武学修为肯定到达后天之境,不知有没有突破至先天。既然身在墨家,又有管事的头衔,那他绝对能学到许多精妙的武技。转化成半妖,虽然肉身变强,但一身真气尽废,又少了武技,武力只会降不会升。这对墨忠来说并没有益处。
如果墨忠阴谋利用半妖杀死墨兰心,也完全没有将自己转化成半妖的道理。大昌虽在明面上无妖,但以墨忠的权势,联系几个半妖不成问题。
“我反而觉得半妖是与墨兰心一系勾结。”赵刃心说。
......
冬儿不再收敛情绪,语气中已能找到些趾高气昂的意味,“墨忠,瞧你的狼狈样子!”
墨忠低头不说话,碧绿的眼眸一片灰雾。冬儿又道:“真以为没人知道你与半妖的肮脏事。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墨忠抬头,冷漠地看着她,“世家的人,总该给个体面。”
“现在投靠我家主人,还有活命的机会。”冬儿提醒道,话里尽是施舍的语气。
“你那主子上不得台面。”墨忠忍不住咳嗽两声,咳出血来,“老奴是主母的仆,主上的奴。”
“死到临头还嘴硬!”冬儿怒道,立刻呼来护卫,压住墨忠。
冬儿吩咐护卫收拾一个新的车厢,放入钢筋铁笼,然后将墨忠关入其中。她亲自试过铁笼的硬度,颇为满意。“都下去吧,记得送上三餐。”她吩咐护卫们退下,独自盘腿坐在车厢里。
过一会儿,冯埃推门而入。四周观望,确认无人注意,他关上门,呵呵笑道:“贵人可还满意。”说话的时候,手指做着抠索的动作。
抠索,即是索要好处的意思。冬儿丢给他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按照先前的约定,另一半报酬。”
冯埃连忙打开袋子,露出满意的神色,“原以为贵人会卸磨杀驴,苦我布置好一番动作。看来是多虑了。”
“墨家的人,自然信守承诺。”冬儿骄傲道。
“对半妖也是如此?”冯埃说。
冬儿肯定道:“当然!”
犹豫一会儿,冬儿好奇问:“这老狗狡猾得很,你如何说服他接受半妖祭祀?”
冯埃检翻弄袋中的物品,查看品质,思考片刻道:“我骗他说,如今已有消除妖气的办法,哪怕进行过半妖祭祀,也能恢复人身。”
“这能信,明显是个幌子!”冬儿疑惑道。要是妖气能这般容易清除,半妖也不会成为朝廷的头号大敌。
“重要的是有个念头。就像赌马球,大多数人都知道是个输,可还是有大把的人愿意出钱。”冯埃说:“这老家伙虽然机敏,但也有弱点。他对他的主子太忠心,即便不能恢复人身,他也愿意化成半妖,为主子除去嫡女大位的竞争者。”
冬儿想起墨忠的过往,认同似的点点头,“只可惜不能为我家姑娘所用。”
“你主子在其中也算出了大力。若不是她如此受宠,让老货感受到巨大的威胁,他也不会出此下策。”冯埃收好布袋,告辞离去。
......
“公子也来了。”黛儿惊喜道。
赵刃心点点头,忽然问黛儿:“黛儿觉得忠管事为人如何?”
“忠管事么...他对仆人都和善,没有大仆的架子,也从不克扣好处,算是难得的管事。”黛儿回忆着,“做事十分谨慎,对主家也极为忠心...不过,总觉得忠心得有些过分。”
“忠心得过分,这如何说起?”赵刃心问。
“听仆人们说,忠管事曾是主父的义从。但他毕竟是个武士,武士总归以利为先。忠管事对主母和主上的事尽心尽责,不求任何回报。这就怪了,如今的世道,多数侠客也做不到忠义竭力,而忠管事偏偏做到,实在叫人稀奇。”黛儿思索着说。
赵刃心思索着黛儿的话,过一会儿,收回暇思,转头注视袖招雪,接续未了的话题,“忠管事做事向来谨慎。他与半妖勾结是说的通的。毕竟是车队的管事,实权在握,如果没有他的帮助,半妖也过不了守门卒的盘查。我所想知道的是,墨兰心是否也与半妖有勾结。”
“为什么有这个想法?”袖招雪疑惑道。
“因为那块寻妖盘,还有昨日冬儿的话。”赵刃心说:“再从另一个角度思考,谁获得最大的好处,谁在其中就有大的谋划。身为区别于墨忠、半妖的第三方,要想做最周密的谋划,必定对两方有详细了解。如此,才能凭借情报优势,掌控全局。”
袖招雪想到某个有趣的可能,轻笑道:“照你这么说,谋划最大的不是墨兰心,也不是墨忠,而是半妖。半妖与双方都有联系,他最有能力掌控全局。”
从情报沟通方面看,墨忠掌握半妖情报,墨兰心同样掌握半妖情报,但半妖却能掌握墨忠和墨兰心双方的情报,真正做到俯瞰全局。赵刃心一想,惊讶道:“或许真如你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