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树林里,两个人,两把木剑。
天气开始转热,两人的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和煦的风吹过,带走草地中飘散的湿气,两人的汗水就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墨芊芊忽然上前,恶作剧般注入力劲,木剑响起破空之声。赵刃心提木剑,与之相接,卸去力道,再一抖,倏尔变慢,指向对方要害之处。
快慢之道,在于节奏。单纯的快剑不叫快,单纯的慢剑不叫慢,快慢糅合,能使快剑越快,慢剑越慢。
对方要挡,剑由快变慢,如同盘踞在草地上吐着信子的蛇,转向另一处,由慢变快,令人防不胜防。等到对方险险反应过来,抽剑再挡,剑如风动,似攻非攻,让人疲于应付。
墨芊芊赌气似的不再防御,而是破釜沉舟一般剑指赵刃心。赵刃心莞尔一笑,顺着力道,挑落她的木剑,正要收剑,却见她整个身子扑了过来。他顺势将她抱住,滚了四圈,卸去力道。
“太危险了,下次别这么做。”赵刃心教训道。
墨芊芊甜甜一笑,“嗯~,我不怕受伤。”
“你当然不会受伤,但我会。如果刚才没及时卸力,我胳膊就折了。”赵刃心严肃道。扑抱、滚地,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具有一定危险性的动作。
“起来吧,继续练剑。”赵刃心拾起木剑,“这可是你主动要求陪我练剑,现在就不想干了?”
似乎在不知不觉间,两人捅破了窗户纸,彼此更加亲近。
“哪知道你的剑法如此高强,瞒着我可真辛苦。”墨芊芊埋怨道,带着撒娇的语气。突然想到什么,她开心说:“随我去西榭剑宫吧,那儿正适合你。”
赵刃心盯着木剑,“剑宫适合你,不适合我。”说完便不说话,专心感悟剑法。
“怎么不适合?”墨芊芊从草地上站起来。觉得他是在敷衍她。
一片树叶落下,随风飘荡,悠悠飞向赵刃心。
赵刃心恍惚间出剑。木剑与树叶隔着半指的距离,没有接触,交错而过。树叶一边飞,一边往下落,忽然裂开,变成四片。切口整齐如一。
“如果你斗剑胜过我,我就告诉你。”赵刃心说。
她能胜过他?不能,所以他不会告诉她,某些难以察觉的事实就继续埋藏在他的心底。
突然刮来一阵大风,吹起溪边的花朵。花朵的花瓣飘散,如同落雪一般点缀溪水。
“真美。”墨芊芊说。
赵刃心想了想,认真说:“你更美。”
......
龟乞丐一口气讲了两个故事,对着天上的烈日直摇头。他是个乞丐,准确说,是个会说书的乞丐。有时,他沿街讨两口饭吃,如果讨不到饭,就在菜市口说书,挣几个茶水钱。听客随意来去,但得守他定的一个规矩:每人最多只能赏他一枚铜五铢,多了不要。
这可是很古怪的规矩,有人竟嫌五铢钱烫手,只愿收一枚铜五铢!现在的一枚铜五铢,只够喝一碗粥。
有人就会问龟乞丐:“你一个乞丐还嫌钱多,也不怕人笑话。为的什么嘛?”
龟乞丐会不厌其烦地说他的事。他当年就是因为多贪几枚五铢钱,才闹得如此下场,所以自那日起,他一枚五铢钱也不贪。乞丐乞讨,施客给一枚铜五铢,所以他说书拿赏钱,也只要一枚铜五铢。
他喝两口水,湿润干涩的喉咙。听书的人流没有散去,反而在议论着什么事。
“李氏的贵子,要和一个废物比斗,这算什么事!”
“马场开了盘子,倒有点赚头。”
“奇怪呐,逢赌必输的仲武首,竟压李贵人胜,怕是事出有妖。”
“仲武首压谁,谁就输。可别让我这小钱打水漂。”
“......”
“武兄,借着吸两口。”龟乞丐挪到一吸旱烟的人近前,那人不嫌弃,将烟嘴伸过来,他含着吸嘴,眯着眼,呡上两口。吐出一长串白烟,他似是无意问:“近来有大事?”
“大事算不上,只能说是一件奇事。”那人吐出白烟,老神在在,“李氏的贵人,要和一个武道废物斗武,你说是不是奇事?”
“确实奇怪。”龟乞丐附和道。
那人想到什么,突然笑出声来,笑完之后,呡一口烟,“这还只是算是小奇事,更奇怪的是咱们布袋会的仲武首,也跑来凑热闹。仲武首这次可真是急了,为了摘掉头上‘稳客’的帽子,竟压对头胜。你说好不好笑。”
仲武首,本名仲孚,武陵城四大势力之一布袋会的老大。各地方势力的老大尊称武首,意为武功为所有人之首。仲武首是武陵城的名人,除开他武陵城十大高手的名头,最出名的还是他逢赌必输的奇异本事。只要他压正,那必定是反;只要他压反,那必定是正。因而好事者给他取外号‘稳客’,意为只要与仲武首反着来,赌局就稳妥了。
龟乞丐思索片刻,笑着回应:“不是说那仲武首近来沉迷马球博戏,还对此等小斗感兴趣?”
“所以嘛,仲武首指望仇人争气些,好赚些五铢钱填补亏空。”那人说完后,原先止住的笑声又停不住。
布袋会和李氏豪族均是武陵城四大势力之一,双方同处一城,嫌隙累积,早已成仇。仲武首竟压仇人赢,可以想象布袋会的亏空到底有多严重。
“或许...是想借着稳客的奇异本事,强行咒杀仇人。”龟乞丐不无恶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