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墨芊芊的,是墨兰心一双无辜的眼睛。
“我只是...只是...想给姐姐一个惊喜。”
摘去面纱的墨兰心,有着挺翘的琼鼻,水润的小嘴,脸蛋仿佛鹅卵石,细腻光滑,配上灵动的眼珠子,可爱极了。
墨芊芊嗔怒道:“堂堂墨家的贵女,竟扮成舞姬,在大堂广众之下献舞,岂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
令人想不到的事,方才领舞的舞姬,正是眼前乖巧可爱的墨兰心。为了防止事态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墨芊芊把舞姬团都带到另一处房中,陪同过来的是墨忠,另外还有赵刃心。赵刃心是被绣球抛中的幸运儿,属于当事人之一。
“黛儿教了我许久,就为姐姐的武进宴。姐姐不开心么?”墨兰心卖乖似的说。一旁的黛儿则跪在地上,双手与头触碰微凉的地面,不敢说话。
黛儿正是舞姬中真正的领舞。没有阻止墨兰心领舞,反而隐瞒,这已经算得上是犯家法。
“黛儿,来府中许久,难道把规矩都给忘了?”墨芊芊冷冷地问。
这话是没办法回答的,黛儿不敢回答。说知道规矩而犯错,这就知法犯法;说不知道规矩而犯错,那是欺上瞒下,两者都是不小的罪。
“阿姐要惩罚就惩罚我,与黛儿无关。”墨兰心颇为讲义气地挺身而出,“哪怕命我侍寝,也绝无二话。”
如果按照习俗,墨兰心绣球抛中赵刃心,两人就能春风一度,但是墨兰心是主家女,地位尊贵,侍寝简直是大失体统。
墨忠观察墨芊芊的脸色,示意众舞姬退下,黛儿则继续跪在地上。
墨芊芊无可奈何地叹气道:“不在京州陪着你的翰宁哥哥,跑到武陵来做什么。”
“翰宁哥哥心里只有阿姐呢~!”墨兰心不悦道:“他在祖宗庙中闭关,说是紧要关头不能出来,但心里却记挂着姐姐,命我带上礼物,专程过来给姐姐庆贺。”
墨芊芊脸色一变,回头向赵刃心解释:“墨翰宁是我表哥,兄妹关系。”
墨兰心正欲再说,墨芊芊呵斥道:“好好反省,待会儿再收拾你!”
墨兰心一脸委屈地跪坐在榻上,看着自家的姐姐不说话,偶尔又警惕、小心地偷瞄赵刃心。
“你怎么想?”墨芊芊看着赵刃心,眼神极为复杂。
幸运儿,这事该怎么了解?
赵刃心思考片刻,正色道:“侍寝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接受。虽然本侠客守身如玉,但为了墨家的颜面,不得不挺身而出。”
习俗、规矩是很有趣的东西,它们没有明文记载,没有强硬的约束,但人们会自觉遵守它们。
“守身如玉?!...挺身而出?!”墨芊芊瞪着眼睛,“你可真是能耐!”
“这不是看气氛沉闷么,逗你乐呵。”赵刃心无所谓地笑道。
墨芊芊嗔怒道:“那你说怎么办!”
赵刃心指着跪在地上的黛儿,“把她赏给我,一切都解决了。”
听到这话,黛儿惊慌地抬起头,看向赵刃心,墨兰心则投来兴致勃勃的目光。
“赵刃心,你见着女人挪不动腿吗!”墨芊芊作势欲打。
“主上,不妨听赵公子往下说。”墨忠适时劝阻,已明白赵刃心的打算。
如今的问题:墨兰心是墨家贵女,不可能安排侍寝,而大庭广众之下抛出绣球,按照习俗必须侍寝。世家重信,若随便破坏规矩,颜面难存。不过,如果当事人愿意让步,一切就容易解决。习俗正是如此,付出方没有选择的权力,而受益方有拒绝的权力。一切的前提,是当事人不计较。
“如我所料不错,应该是安排了舞姬,但没有抛绣球的环节,也没有这位贵女的出场。”赵刃心看向墨忠,墨忠点头称是,赵刃心接着说:“如果我拒不接受,难免有闲言碎语,说墨家拒不认账,强逼当事人接受。”
与贵女春宵一度,那可不是简单的事,极有可能谈上姻亲,当事人的家族傍上世家的大腿。历史上也有类似的记载:世家认可某位人杰,便宴请到家中做客,故意派族中贵女献舞,‘阴差阳错’下与人杰结上姻亲。
因为贵贱之别,人杰的出身让世家无法通过寻常手段联姻,否则会受世俗的口诛笔伐,所以通过献舞,借绣球促成此事。
所以说,眼前的机会对于寻常人有着致命的诱惑。哪怕明知出错,也宁愿错上加错,搏一个前程。即便赵刃心拒不接受,也会有自作聪明的人,脑补出所谓真相————墨氏逼赵刃心“自愿”拒绝。
“需要补偿,做给别人看的补偿。墨府可以表示将黛儿赐给我,如此就弥补不能兑现承诺的过错。本人也大肚表示无所谓,就不会有人闲言碎语,影响墨府的名声。”
黛儿是舞姬里的领舞,如果撇去墨兰心的擅自主张,那必是她到殿前献舞,她来抛绣球。那黛儿侍寝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又因为墨兰心的缘故,墨符做出补偿,将黛儿赠予赵刃心,也属于合情合理。
“赵公子的办法可行。黛儿身为领舞,本身就有难以推卸的责任,将其赐给赵公子,正好将功补过。”墨忠附和道。他心中早有解决的办法,只是没说,想在适当的时候提醒,没想到赵刃心一下子就明白。
“求主上开恩,主上要打要罚,奴婢绝无二话,奴婢想留在墨府。”黛儿哭诉。她心中成百上千个不愿,正因为她是夷女,才看得清大昌的全貌。即便是在世家中当仆人,也好过在豪族中当姑娘。
墨芊芊喝道:“轮不到你说话!”
赵刃心说:“你们别想岔了。说是把她赐给我,只是给所有人一个交代,黛儿还是留在墨府。”
黛儿泪眼弯弯,看着赵刃心。赵刃心意味深长地说:“我也养不起舞姬。想来经过这件事,黛儿会明白许多道理。”
事情说到这也就了结了,几人再商谈一阵,确定细节后,赵刃心、墨芊芊与墨兰心依次离开。
墨忠与黛儿最后离开,墨忠轻声喝骂:“你这贱俾,真是分不清轻重。如果没有赵公子为你说话,你认为主上会怎么办?多半是与主母说,到时候你就落到主母的手上...哼~,主母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墨府的主母,长得美艳过人,手段也是非同凡响。墨府的仆人对她是既敬重又害怕。
“你呀~,要好好感谢赵公子!”
......
宴会进入尾声,赵刃心找不到温良,独自步行回去。
不远处的华车上,跳下一人,正是赵刃心见过面的陈大勇。陈大勇飞奔过来,嘿嘿笑道:“你可真行,如此大的机缘,竟然还让它跑了!”
“我可不愿入赘。”赵刃心摇头道。
“入赘怎么着。能脱贱入贵,那是祖宗几辈子也做不成的事,你还嫌弃。”陈大勇道:“只要能入贵,别说做赘婿,哪怕是吃屎,也有大把的人抢着吃。”
赵刃心嫌弃道:“你真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