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两人早早起来,赵刃心是被叫醒的。
两人在马上颠簸了一天,没有收获。这些马匪狡诈,特意伪造痕迹,让人难以察觉他们的行走路线。
二人赶到一处村庄,村庄已被马匪攻破,死了好些人。妇女被奸污,壮丁或被杀死或被抓走,剩余一些老人孩童,看着极为凄惨。
“我们该做点什么。”赵刃心的心中堵着什么东西。
温良反问:“你能做什么?”
赵刃心被问住,怔怔思考,而后长叹说:“我什么也做不了。”
人力有穷尽,有难为之事。温良有杀贼的本事,救理百姓的本事。治理百姓还得依靠朝廷。
“杀匪是仁,救民是仁。”温良说:“你要清楚自己有何本领,能做何事。能做就做,不能做就不能做,这是自知。如果没有自知之明,如何践行侠义!侠义不是哭天抢地的冷眼旁观,那是伪君子所为,做给旁人看的把戏。侠义必要有所作为。”
温良凭借多年的经验,从马匪撤退的痕迹中找到正确路线。临走前,他将身上一半的五铢钱,交给村庄的长者。
两人加快速度,赶往下一处地方,可惜仍旧慢了一步。当他们赶到另一处村庄时,马匪已撤离半日。
温良仔细搜寻一番,找到蛛丝马迹。他见到两道马蹄印,一道凌乱,一道整齐有序,心中便想到某个可能。再往附近搜索,发现几具尸体,均是壮汉,有些身体上插着箭,显然是被射死;有些要害处有伤痕,显然是被兵器所杀,这更验证了他的猜测。
“我们还得再快些,如果慢了,怕是要来不及。”温良说。
赵刃心:“我们天微亮就赶路,彻底黑了才歇息,没办法再快。”
“还有办法,连夜赶路不休息。”温良摸着马鬣说:“红云能于夜间视物,星夜疾驰如白昼。”
人们将马分成努马,宝马、珍马、名马。只有珍马中的珍马能被称为名马,只有名马能够拥有名字。红云,就是温良马儿的名字。
......
密林中的一片空地,马蹄杂乱。
为首的黄衣马匪,脸上有一道伤疤,瞎了一只眼,面容看着极为狠辣。其他马匪以黄衣马为中心,分开两边站立,手持武器和长弓,围着中间的人群。中间是一群穿着麻衣的粗汉子,看装扮似是农夫。农夫贱称泥腿子。
黄衣马匪一声吩咐,就有手下将一位粗绳捆绑的人拖上来。
“这人半夜想要逃走,被儿郎们抓个正着。”黄衣马匪声音冰冷,“我前时已经警告,若有人胆敢逃跑,就要割其四肢,吊在马车后面,折磨至死。”
说完,黄衣马匪冷漠地砍出一刀,又慢又稳。
刀越慢,人越疼。被绑着的人惨叫不断,鲜血直冒,飞溅的鲜血在黄衣马匪的脸上留下一条血渍,这让黄衣马匪看着更为可怖!
等那人叫不动,只能低声哀嚎时,黄衣马匪又出一刀,仍是又慢又稳。那人便又叫唤,声嘶力竭。
如此,第三刀,第四刀,那人的四肢尽被砍去。一个马匪再上前,将绳子打结,套在那人头上,再将绳子绑住马车末端。
如果这人现在不死,那等待他的是更大的折磨。日晒、雨淋、蛆虫...他越是想活,越是凄惨。
黄衣马匪十分陶醉于他人的恐惧神色,见时机正好,就将刀插回鞘中,说道:“你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经四刀之刑,受日晒风吹之苦,最后痛苦死去;要么加入我们,去杀人,过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生活。”
“你们中间有单身汉,到如今还没尝过女人的味道;你们中间有成家立业的,家里有六七张嘴要养活,整日劳碌不得休息;你们中间有豪门的奴仆,被主家鞭打而不敢做怒...你们就是废物,贱种,一辈子的贱种!”
他用极具蛊惑性地语气说:“但你们的机会来了。没尝过女人的,前面的村庄就有黄花闺女,皮肤比水还嫩。想要吃香喝辣,大鱼大肉,想要报仇雪恨,以牙还牙,简单!去抢~,抢,抢!有什么得不到,我们就抢!”
“只需要去杀人,杀过人就能加入我们,从此南北快活,放肆无忌。吃肉酒喝玩女人,你想做的都有!但你们一定要杀人,割下他们的耳朵,以耳朵来论功行赏。耳朵越多,说明杀人的本事越强,到时候大当家越会器重你们。记住,杀人!杀得越多越好!”
这是些糙话。但话越是糙,越是有它的理。
如果能够大鱼大肉,谁喜欢吃糟咽糠?
如果能够美酒大醉,佳人共枕,谁愿意小窗独夜眠?
如果能够不劳而获,谁愿意面朝黄土,碌碌如牛?
没有!没谁会选择后者,所有人都会选择前者!
越是穷苦,越是贪富;越是低贱,越是渴望尊贵。因为未曾得到过,所以那未得到的就成了天上繁星,可远观而不能触碰。但是,当这一切,似乎...似乎能够拥有时,那心中的欲望,就会被彻底点燃。
酒肉、女人,人之大欲!
得不到,去抢,抢到就是你的!
“五铢钱、女人,都在前面,就看你们敢不敢取?”
黄衣马匪指着一个方向说:“所有你想要的东西,都在前面的村子里。不要怕,我们会解决那些壮丁,你们要做的就是杀,所有老弱妇孺都杀光!”
随着黄衣马匪一声令下,那群粗布汉子就颤巍巍拿着刀,狂叫着,野兽一般袭向不远处的村庄。一队马匪骑着马,从侧翼加速,跑到前头,他们是主力军,负责攻破防御。另一队马匪同样骑着马,人人持弓,监视着那群粗布汉子,他们扮演着军阵中监军的角色,一旦发现有人逃跑,就会引弓射杀。
黄衣马匪站在高处,看着疯狂的人群,以及地狱一般的情景。
冷漠的焦烟、红艳的鲜血、凄厉的惨叫......无辜百姓的恐惧,是喂养恶兽的养料。这恶兽住在人的心中,平时被紧紧锁住,一旦锁链松动,恶兽就会疯狂生长,吞噬人的良知,壮大已身,最后让人变得无恶不欢。
保证一杯水的洁净,很困难,但往水中滴入一滴墨水,却非常简单。
人的善念是那杯水,恶念是一滴墨,再小的恶也会吞噬善良!故有文人言:“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黄衣马匪冷漠地笑着。这就是人心,他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只是说几句话,这些人就变成完全的野兽。野兽好,野兽听话,听话的野兽就好的野兽。
一旁的喽啰小声问:“三爷,这次会不会做太过。屠村毕竟是大忌,怕是会...怕会...惹怒朝廷。”
黄衣马匪冷笑道:“朝廷里尽是些蠢虫。你怕了!”
喽啰小声辩解:“有您,大当家,二当家在,我们还怕个什么!不过~,就是怕咱们背后的大人物犯嘀咕。”
黄衣马匪轻蔑道:“我们背后是有大人物,但我们也不是大人物的奴仆。给他们五铢钱,他们在官面上庇护我们,这就是交易,谁也不欠谁。如果他们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也没有再合作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