咝——金钗穿过青丝,牢牢嵌在发髻上。
“小姐,这支凤钗甚是精美,配上你这惊鹄髻真是绝顶的好看!”
唐琬的思绪一下被拉回,看着头上的凤钗竟有些恍神。
“小姐,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啊,发什么呆呢!”清秋替唐琬打理梳整着发髻,内心是止不住的开心,若是老爷夫人还在……想到这清秋开心上扬的嘴角蓦地僵住了。
唐琬见状握住了她的手,微微笑着,“清秋说的是,今日是我大喜日子,要开心的!爹娘还在天上看着我呢。”
不觉中在陆府就过了四年,初来时懵懂青涩,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唐琬也渐渐懂事,明白爹娘是在病灾中逝去,真正地离开人间,永不会回来了。那段郁郁寡欢的日子里,成串的眼泪总是挂在女孩脸上。是陆游,即将成为她夫君的那个人,变着戏法地逗她开心,白日里教她吟诗作赋,夜里带她偷偷爬上屋檐数星星、看月亮。就如不觉四年已过一般,陆游二字不知何时也偷偷地占据了她整颗心……
远处喇叭唢呐、铜钹皮鼓吹吹打打的声音传来。
“小姐!要盖上喜帕了,可不能再耽搁,轿子在偏门候着呢。”
唐琬双亲早逝已没了娘家,一直住在陆府内。陆家长辈便想出让迎亲队伍由偏门将唐琬接上红轿,外绕一圈再同平常人家一般大大方方地由正门入府拜堂。
喜帕盖上,唐琬的视线慢慢地只剩下一片朱红,由清秋搀扶着,步生红莲般缓缓的朝轿子走去。端坐在轿内,琬儿忆起和陆游过去的种种,内心欣喜。陆游哥哥,我终是嫁给你了。
“起轿——!”随着轿夫一声令下,婚轿抬起。
此时,陆游一身红袍,身骑白马而来,激动地朝轿夫询问道,“我没来迟吧,可以出发了吗?”
喜婆掩嘴一笑,“陆公子啊,没来迟没来迟!咱们这就出发!”
街上百姓看见成亲队伍纷纷让道,嘀咕着,“你看这陆公子眉宇轩昂,听说那唐姑娘也是文静灵秀,真是一对佳人啊。”
人群中,“你们别挤啊!挤着我家公子了!”文非高喊着,护着一位身穿玄色衣裳,姿容清冷的俊俏公子。
“哎,这些百姓也真是的,就是爱看热闹,世子你没受扰吧。”
只见公子玲珑剔透般的眼睛弯了弯,淡淡一笑。“无妨。文非何必操心,今日我们也同百姓一起瞧瞧热闹。”
阳光照在他白玉般的鼻梁上,朱唇轻抿,同身边百姓瞧着成亲队伍,可精绣绸缎剪裁的衣裳,更衬着他气质不凡,不是寻常人。
“世子,此番远门,咱们可不是来玩的!”文非想起外出前郡老王爷的嘱托,再次叮嘱道。
公子面色稍暗,似乎想起了何事,朝文非摆摆手。“罢了,先回府上安顿吧。”
“是。”文非护着自家公子离开了人群。
但人群中还留下一位不似寻常百姓的女子,她相貌娇美,秀丽的蛾眉却紧紧扭作一团,一双美目透露着毒辣的光芒射向红轿。
“唐琬!”女子咬牙切齿捏紧拳头,“若是没有你,如今的轿中之人便是我,一切都是你害的!”
这位女子正是陆春岚,原名春兰。春兰的父亲原是陆府的大夫,当年陆家颠沛流离陆母落下一身疾病,全靠这位大夫悉心调理。陆母身体痊愈后,便要放他一家三口回乡。谁知当年兵荒马乱,山贼横行,大夫一家遇害,只留下春兰独自一人。陆母见春兰尚小,念在大夫对自己有恩,陆家也只有陆游一个独子,便收养下来作女儿,取名陆春岚。春兰初到陆府时九岁,因为她亲爹生前对陆家有恩,十分讨陆父陆母喜爱,陆父将自己收藏的医书尽数让下人摆在春兰房间,供她学习医术。春兰得到陆府上下的尊重疼爱,陆游也不例外,得知春兰身世凄苦,把春兰当作自己的亲妹妹一般,时时带她玩闹。
春兰就这样过了三年的快乐时光,本以为一生都会这样幸福下去——直到唐琬的出现,陆游哥哥便不常常陪伴自己了,陆母的疼爱也多了一分给唐琬。陆春岚见到唐琬的第一眼便讨厌这个和自己同岁的女孩,她知道,唐琬的到来只会让她和别人分享陆父陆母甚至是陆游哥哥的宠爱。随着年龄渐长,陆府上上下下都夸着唐琬与陆游哥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每每听到下人这般闲言碎语,春岚就气得面部扭曲,她恨唐琬。春兰以为,自己和陆游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是陆家二老真真正正地把她当作了亲女儿,对她和陆游的事只字未提过。陆游也总是“妹妹,妹妹”的叫她,却总是唤唐琬“琬儿”。
春兰明白,只有唐琬被赶出陆府,自己才有可能嫁给陆游哥哥,便总是诬赖唐琬抢自己的糕点、香包,可陆父陆母只当是琬儿顽皮,要春兰好好让着,从不计较,陆游哥哥也对唐琬十分宠爱。
想到这些陆春岚更加生气,握紧拳头将指甲嵌进肉里,可她不疼,只有将唐琬从陆游身边赶走,才能消她心中的怨恨。“成婚?有我在,你便休想抢走我身边的一切。”
“下轿——!”不久成亲队伍就到了陆府正门外,红轿着地。
陆游将轿门挑起,伸出双手,“琬儿,把手给我!”唐琬便将青葱玉手放在陆游手上。陆游紧紧的牵住唐琬的手,迎着她下轿。
喜婆见状打趣道,“陆公子莫急呀!新人可是要手牵红绫的!”说完便让陆游唐琬手握红绫两侧,二人缓步至正厅。
“吉时已到!”陆家二老满意的望着面前的一对璧人,相视一笑。
“琬儿莫要紧张。”似乎感受到红绫那侧的抖动,陆游笑着轻声安慰道。唐琬听见后,就不再手抖,暗暗激动着。
“一拜天地!”二人缓缓转身,鞠躬叩礼。
“二拜高堂!”陆游扶着唐琬面对陆家二老,又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夫妻对拜!”透过盖头下方,唐琬望着面前一双黑金靴履,就好像见着了陆游的俊逸容颜,紧扭一起的纤纤玉手藏不住她心中的欣喜。
此时,陆游也望向盖着红盖头的唐琬,今日心中所爱之人就要成为他的妻子,想到这二人相互深深鞠躬。
看着眼前般配的二人,“好,好啊!天生才子佳人配,只羡鸳鸯不羡仙。你们二人往后定要相互扶持、白头共老。”陆宰激动地说道,陆母也轻轻拂去欣喜的眼泪。
“送入洞房——!”清秋与喜婆将唐琬扶进房内便退下。
唐琬坐在红帐内,不安地等待着。
直到眼下出现一双黑金靴履。知道会发生什么,内心的紧张更加重了些。
看到如此模样的唐琬,陆游笑出了声,隔着盖头轻拍了拍眼前人儿的脑袋。“你还是和小时候第一次见我那般木讷!”
说着又凑近了些,感受到陆游淡淡的气息,唐琬又攥紧了双手。
“娘子,洞房花烛可不是光天白日,府内宾客众多,我还要去前去招待。”
说罢,摸了摸唐琬的脑袋。
陆游离去前,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朝唐琬笑着,“娘子可不要提前睡下。”便拂衣而去,留下满脸绯红的唐琬。
过了些时辰,唐琬偷偷揭下盖头,叫来门外的清秋。
“这凤冠步摇着实的沉,脖子都快压断了。清秋我好饿,有糕点吗?”
“小姐,不可胡闹。这喜帕是要新郎官揭下的,你这样好不吉利。”清秋朝自家小姐叹着气。
“可是我真的好累又好饿,盖着这喜帕喘息也难受。”说着故作可怜地向清秋努了努嘴。
“真是拿小姐没办法!清秋替小姐去寻些糕点来,小姐可不要再胡闹。”
“那就多谢清秋了!”唐琬咧着嘴开心的笑着。
清秋来到后厨,却看见星如匆匆出去的身影。
“星如?慌张什么呢…”清秋摇了摇头嘀咕着,“还是先给小姐寻些糕点吧。”
陆府家宴,陆游搀着椅子摇摇欲坠,“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我陆某人再敬各位一杯。”
“陆游哥哥,你喝醉了,别再喝了!”
陆游甩开了陆春岚的手,摇头晃脑的凑近一看。
“琬儿?你怎么来前院了,不是让你在房里等着我嘛!”
陆春岚恨恨地咬了咬牙,“陆游哥哥,我是春岚呀,琬儿还在洞房里等着你呢,这醒酒汤你快喝下。”
说着从星如手上端来一碗汤药。
“洞房!对,我要去洞房。”陆游醉笑,坚信不疑的将一碗汤药悉数下肚。
看着陆游一口一口的将下了迷情药的汤水喝下,春岚勾起嘴角,将手挽上,带着陆游来到自己房内。
“陆游哥哥,你莫要怪我,春岚——春岚也不过是希望在你心中有一席之地而已。”
二人缠绵过后。
“星如,把陆哥哥送回洞房吧。”春岚说罢娇笑着,“顺便把送子汤也给嫂嫂送去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