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鸦在红云宫的窗檐外扇了几下翅膀,随即落在了红木的窗台上,尖锐的嗓门发出刺耳的叫喊声:
“信!哇!信!哇!”
“来了来了!别吵了!”
一只青蛙发出更为尖锐的叫嚷声,从内侧的房门走了进来,再跳起身子站到凳子上,取下了信鸦腿上的信笺。
“又是远土城的信?远征军又出什么事了?得赶紧和长老讲,还有你快滚吧!”
青蛙想把信鸦扇走,却反而被对方用翅膀扇了好几下,一时间只能用手臂护着头,连眼睛也睁不开。
“哇!走辽!哇!走辽!”
“疼死我了!滚!臭乌鸦!”
青蛙好不容易听信鸦的动静远去后,才睁开眼睛,咒骂了几句后就朝着殿堂内跑去。
他知道从远土城传来的信多半又是坏消息。前几天远土城周边的村子遭到掠夺,魁山城派去了六个队,总共三百三十人,结果有三个队在征途上失踪了,至今没有消息。
另外三个队完整地撤退到了城中,只是对于周边村子的情况,没有半分了解。
青蛙很快跑到了长老休息的房间里,将信笺递给了内阁长老青浮萍。
“长老,远征军的来信。”
青浮萍挥了挥娃手,用魔法将小小的信笺在面前打开,随后细细阅读了一遍。
“祸不单行。”
“长老,是远征军又出事了吗?”
小青蛙弯着腰小心询问着,青浮萍只是摇了摇头,闭上眼睛休息了片刻后才接着开口道:
“远土城要求魁山城增援,夜离城的来使也已经到了,同样是要求出兵增援。”
小青蛙知道,远土城和夜离城都是河暗最东边的两座城池,与荒芜之地接连。
这两座城池,就像两个门卫般,凭借着山川地势,把守着河暗与荒芜之间唯一的通道——鬼门。荒芜的敌人若想进犯河暗,必然会经过这条通道。到时候,两城的势力可以一起夹击,共同抵卫敌人。
不同的是,远土城是城相管理,而夜离城是城主管理,这也是为何夜离城此时要派使者来魁山寻求增援——领主并没有义务直接管理城主城,所以增兵都必须双方协商。
“走吧,别让客人等久了。”
说完,青浮萍就带着几名随行的内阁成员,径直朝着会客堂走去。
......
幽暗而熏着檀香的会客堂内,一只装容华贵的狐狸妖正坐在靠椅上,用手指不停地敲击着边上的茶几。边上一位年纪大些的生剥鬼则相对安静,只是不停地用铜铃般的眼睛观察着会客堂。
“少主,不比太过焦虑。今日之会谈,只要讲清利弊,我想魁山一定会发兵增援的。”
“此事涉及边防,更涉及朝中不同派别的利益纠纷,我想一定不会那么简单。”
年轻的狐狸不再敲击茶几,转而闭上了眼说道,
“魁山前些日子出兵远土城,结果伤亡惨重,毫无结果。朝中多半会受此影响,不愿派兵来夜离城。”
正说话间,狐狸和生剥鬼都听到了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很快一只青蛙推开了门,另一只穿紫袍的青蛙就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青浮萍长老!”
“山松少主啊!我常听人夸夜离城少主,都说少主风华正茂、才气过人,今日见得果然名不虚传!”
几人客套了两句,就都按规矩坐了下来。幽暗的厅堂里顿时充满了人气,只是气氛却依旧冰冷压抑。
“山松少主是昨日到魁山城的吗?在城里可吃的好睡的好?”
青浮萍坐在最高处,慢悠悠地举着茶盏朝里头吹气。山松听到对方发话了,连忙站起身子走到堂中央,拱手说道:
“山松昨夜方到,魁山繁华还没来得及享受。今早匆匆就来到红云宫,正是有一急事相求!长老大人,夜离城近日...”
山松刚刚绕了个圈子切入正题,却立马被青浮萍打断了。那青浮萍举起手示意暂停,随后缓缓放下茶盏说道:
“少主,最近边界的事我也听说了。你可知那些袭击村庄的贼人,究竟长什么样?打的哪家人的旗?作战手段又是什么样的?”
“山松不知!”
“既然不知,那魁山乃至河暗,又应该怎么帮助你们呢?医者讲究对症下药,今日就算魁山草草派了军队进驻夜离城,终究只是病急乱投医,于魁山于夜离都无益啊。”
青浮萍慢悠悠地说完,又一次端起茶盏,朝里头吹气。只是山松丝毫不肯让步,他已经听明白了,青浮萍是摆明了态度不肯出兵,所谓什么对症下药不过是个借口。
再讲道理恐怕也没用了,正如他所预感的,对方根本不在意什么“道理”,只有眼前的利益可以让他改变主意。而这只青蛙心中的利,他在来之前也思索了很久,无非是金钱以及他的地位。
山松再次拱手作了个揖,正色说道:
“青浮萍长老!山松不才,但也知道国之利益高于一切,山松愿意为了夜离城牺牲一切,难到领主大人、内阁长老对这片河暗的领土,就没有丝毫感情吗?山松承诺长老,只要发兵增援夜离城,山松就留于魁山!”
话一说完,山松就单膝下跪,行了最重的礼。边上那只生剥鬼也跟在山松后面跪了下来,朝青浮萍拱手行礼。
青浮萍则又放下了茶盏,静静思索了起来。显然,他听懂了山松的话,也正在盘算着其中的利弊。
山狐山松乃是山狐族的旁支血脉,年少时与两位王子曾有不错的交情,如果是出于人情留在魁山,既能方便青浮萍与夜离城沟通,又能在领主、王子面前替它说好话!
只可惜,目前朝中的情况,出兵增援夜离城还是风险太大。青浮萍是内阁长老,偏袒着两位王子这一派,但手中权势只能延伸半边朝廷;另半边,则是辅国大臣,银辉城城主磁轮。
之前派出的三百来号人,就是从他掌管的麾下调配的,本来就让他的势力亏损极大。而山松此次要增援,也绝不会只是三百人之多。即使现在答应了他,将来朝中各路人互推责任,轮到青浮萍派兵,他也没太多人手可派了。
“少主可别这么说,你留于魁山对夜离城边防没有丝毫用处。待我再思考一下,少主您也先回去休息吧。”
“长老是执意不肯帮助夜离城了?既然如此,也怪山松不识趣打搅了长老,山松只能去找磁轮大人求助了!”
山松说完猛地站起身子,甩了袖子就朝门外走去。年轻人终究血气方刚,山松心里想的也只有夜离城,哪有闲工夫和青浮萍来这一套那一套,甚至在临走时直接搬出了磁轮大人。
即使他心里也知道——得到磁轮帮助的可能性更小。
他不顾背后青浮萍的劝阻声,那些声音就如苍蝇的嗡嗡声一样难听。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在这嗡嗡声中,突然传来了一道清亮的声音,那声音他至今还记得:
“山松老弟!何故发这么大的脾气?又是哪里受气了?”
山松惊讶地回过头,定睛看过去,回廊对过站着的,正是魁山大王子——山狐铁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