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死了,我还要活很久呢!”
迅疾转身以寒冰掌向他劈过去,谁知掌风尚未近他身,便被他就势推送回来,而他右手剑上的凌厉剑气竟直冲我脑门而来。
头上一热,只觉一股温热血腥之气冲进鼻中,脑子一懵,已被一个长相俊美的红衣男子擒住。
“仙族竟舍得让北冥公主换几个树精,真不会做买卖!”
这人用什么绳索极快的缚住了我的双手手腕,那绳子又细又软又韧,一沾皮肤便如长在上面倏忽消失,竟无从可解!
极像我北冥的捆仙绳啊!
脉门和手掌皆似被胶凝住不能运气亦不能捻诀,眼睁睁被他绑在树上。
“你是谁?”
“我鬼雄兄弟,公主可还记得他?”
“他死了吗?”
“唔,你和她的美不一样,似乎……多了一些英气之美,女子也能有英气吗?咦,脸上还有血!”
这人竟掏出手帕,满眼中竟有赞赏和惋惜,变态!
他紧紧扣住我的额头道:
“别动!你瞧,又流血了!呀,糟糕,刚刚我的剑将你的脸划破了,罪过罪过!”
声音极温和,帮我擦拭血迹也极轻柔,呵,变态!
“你是谁??”
周围的罴族士兵得意洋洋道:“这便是我们大王毓奇!”
俊眼修眉,与其余罴族的粗蠢模样全然不同,看来修为颇高,可惜修成了个变态,呵呵!
“咦,你笑什么?”
“笑可笑之人可笑之事!”
“听闻你的兄长与他的名字一般完美无瑕,真想见见!”
他竟是一脸神往,修眉之下的狭长双眼中泛出奇异的光芒,真真奇哉怪也!
“我哥哥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有你在,想见他只怕也不难!呵,这个风太讨厌了!”
毓奇抿着头发,其实也并未曾乱。他的一举一动身姿优美,竟像炎珝的风格,只不过炎珝是天生的轻狂拔俗,眼前之人的一言一行却似竭力做出优雅的姿态。
“我让你看看你们仙族是怎样被我打退的。哦,来了!”
头顶云层翻腾,显见是天罡元帅的天兵到了,毓奇红衣飘飘,脸色平静,悠闲得似要等待远来的客人一般。
天罡元帅云间现身,天罗地网已然布下,四围火光四起,兵阵铿锵而来。
天兵从天而降,罴族士兵一片混乱,毓奇抓住我道:
“三昧真火一起,此处隐身结界已破,他们竟要舍了你?”
毓奇拉着我虽然速度极快的逃了出来,却也气喘不已,身上衣衫四处冒火残破得不成个样子。他又将我绑在一棵树上才开始调息运气。
毓奇看起来面皮甚薄,除双眼狭长之外,修鼻窄颊,连嘴唇也是细长细长的,下巴线条分明,唔,第一次看见这样长相俊秀如女子的男子。
不多久毓奇脸色渐渐恢复,看着我奇怪的问道:
“你衣衫无损丝毫无伤,难道仙族都能抵御三昧真火,怎么修炼的?”
我身经云影珠解封,好似身体形骸百脉都被重新铸就了一番,早已不是一般仙族之躯,体内又有北冥极寒之气,不论三昧真火、六丁神火都不能伤我分毫。
毓奇看看左右语气略带惆怅:
“这滳泽我实在不愿进去,太脏了,公主可知这是什么所在?”
细看所在,芦苇随风摇荡,心中一痛,几要落泪,淡然道:
“不就是一个无用的沼泽!”
“你和琯朗曾来调查,如何不知?”
呵呵!
“公主别挣扎了,那是我独门心法打的结儿,只有我才能解开。”
既然徒劳,那便养精蓄锐。不过这个毓奇也怪,他的军队算是毁了,竟如此云淡风轻!
“你不去救你的人吗?”
“我的人?嗯,我因功力修为在罴族中最高便被二弟三弟奉为首领,其实族中之事都是二弟在负责的,他不在蓬莱,军队自有枭麓负责,与我无关!”
“与我无关”四字在他说来极淡极轻,仿佛整个罴族军队在他眼里有如一粒微尘毫不起眼。
“那你为何还要发动叛乱?”
“诸将个个愿战,我也无可奈何,不过是暂时周全他们有个容身之处罢了,生死前途,却已不是我能周全的了。”
神奇!
毓奇语气轻微,神情悠然的整理完发髻和金冠,垂着头看着身上衣衫一脸的沮丧,看着竟似要脱下衣服,我忙大叫道:
“你干什么?”
他竟奇怪的道:“这衣服如此残破,怎么穿?”
果然奇人,都要灭族了还只管衣服破不破!
忙闭了眼,毓奇又道:“你闭着眼睛做什么,难道我这衣服不好看?”
睁眼一看,他的红衣之下竟是一袭银白丝缎广袖长袍,衣上绘着一棵苍松,轻灵幽峭。
“在下涂鸦之作,公主品评一下?”
这一件衣服在身,毓奇又是另一种风度,文雅如人间才子。他伸展衣衫,让我看清全貌。
“明月苍松,孤舟横渡,雅淡孤凄,看来你真无意功名,倒是个茫然而孤寂的人。”
想不到毓奇一个罴族叛贼,竟有如此趣味,而明月、苍松、孤舟,引人遐思,亦契合了我的心境,禁不住出言相答。
毓奇一怔,叹道:“没想到你竟是个知己。”
银白长袍下又是一身玉色云丝长衫,一只韘形龙凤纹玉佩垂在腰间,毓奇微笑道:
“公主觉得我这玉佩如何?”
“你僭越了。”
仙界规矩,除天帝御赐外,唯天庭皇族和四极王族能拥有龙凤双纹玉饰。罴族为叛乱之族,尚且不能佩玉,何况龙凤纹玉饰。
毓奇淡淡道:“即便是为了它,我也是愿意一战的。”
“你不为了权力而战,竟要为了无关紧要的龙凤纹饰而战?”
“它很美,我为何不能拥有?”
逻辑清奇,却也无法反驳!
毓奇又道:“我若放出风去说你被我抓住,你哥哥一定会来救你吧?”
“你怎么对我哥哥那么有兴趣?”
“我已说过了,我想见一见这个传说中完美无瑕的人!”
难道哥哥声名在外,竟撩动了羆族首领的龙阳之好?说不定仙界也有,嘿嘿,哥哥竟能雌雄双杀!
不过叛贼嘛,还是算了!
“我哥哥来也是为了救我,而不是为了见你!”
毓奇轻轻一笑:
“他们来刺杀你时,我就想去北冥看看无瑕的,可是鬼雄兄弟说我有‘妇人之仁’不让我去,哎,可惜!”
“鬼雄被谁带走了?”
毓奇看着我摇头笑道:“虽然我不想开战,义字却还知道的。”
毓奇伸出手来往我头上掠去,我一躲,他竟拉着我衣袖轻轻道:
“别动,你的发簪要掉了,我给你簪上。”
“不准动我的簪子!”
他的眼神和动作并不让人觉得是轻薄,可我又不喜与人接触,况这竹节发簪是我母亲之物,谁也不能动!
“好,我不碰!”
他拽着我的衣袖导引着我别好发簪,父亲曾说手持发簪,捻上清诀,便有绝境结界助我脱身,这毓奇行事谨慎,竟不放开束缚我的绳索,戴好了发簪,又把我的手反缚在树上!
“你身为公主怎就只有一根如此简朴的簪子绾发,这浅绿色的衣裳也太素了,这般淡妆素裹,岂非浪费了天然姿色?”
他这是什么怪癖?
“我本该杀了你为我兄弟报仇,可是我怎么能毁掉这么美的东西?”
他像是要把我做一个观赏之物一般,既可气又可笑。
“这样把你绑着,太唐突了,有一个地方,要请公主赏鉴!”
“不去!”
“公主还有其他选择吗?”
毓奇一笑,衣袖轻拂,我竟置身一片异境之中,身上绳索已解,可以活动自如。
“这不是幻境,是我的秘境,公主不必试了,你出不去的!”
眼前此境,我真有点不想出去……
溪山迂回,流水清音入耳,山前四五间清厦,上有层楼,雕梁飞檐,宫灯环绕;屋后修竹千株,雪凝竹叶;院中老梅几树,含雪凝芳。行至廊下,梅月半弯;屋内茶气氤氲,疏烟飘扬……
曾经梦想着与琯朗的偕隐之所,恰似这般。闲坐庭前,听一溪流水、看一山浮云;或偕坐窗下,同调水墨;梅横入窗,撷一朵梅瓣,写一幅山水……
眼望山间飞雪,竹篱微响,哦,是我与琯朗携手看山归来。梅枝低垂,琯朗摘一朵红梅别在我鬓边。脸上肌肤微凝,是他微启双唇,轻轻一吻。沉静的声音含笑在耳边轻道:
“这里冷,快进屋吧!”
回首却唯有我一人独立廊下,原来是微风飞雪,飘至脸颊……
忽然泪盈满眶。
“公主请坐,尝尝我煮的茶!”
厅中一几中横,造型古朴,颜色古旧,茶具星列。几旁置几只坐垫,毓奇席地而坐,正在茶灶上煮水。身后一屏,绘有一人,风度翩然。室内四面书绘,清雅备至。
“公主觉得我这梅痷,可否成为世外偕隐之地?”
“没想到羆族大王竟是个清风明月般的人物!”
毓奇煮水烹茶,我二人倒像是友人相聚品茗,此刻有这般心境,我是中邪了吗?
茶香一缕,令人神魂清爽。厅外梅香清冷,令人肌骨清润,若面前坐着的不是毓奇,而是琯朗……
毓奇端起茶盏,饮了半盏,神思缥缈,半晌忽道:
“我只想过这样的日子,你说,我还能吗?”
我也想过这样的日子,我还能吗?
“我曾想带一个人,隐居梅痷,……却终究不忍!公主,仙族和罴族就不能和睦相处吗?”
此语声犹在耳,似乎听谁说过?
“你的族人熊断不也是和一个仙族女子成婚了吗?夫妇二人有始有终,未必不让人羡慕!”
他们明知互相不为对方族人所容,依旧义无反顾!同为仙族,琯朗却坚决的转身而去……
“三弟,他活得很苦,可是我却羡慕他,羡慕他有这样的勇气,羡慕他竟能有始有终!他当初为了要娶这仙族女子,不惜毁坏己身,散了万年修为。可他又是天纵奇才,族人欲反出大荒山,又令他重修法术,若不然就要公开他夫人的身份。大荒山荒僻隔绝之地,修行之难我深有体会,更何况三弟又是在经脉尽断之后重修呢!可他竟能忍人所不能,短短千年,又重回大成之境,个中艰苦,难以言说!大荒山之役后,他又被长老们抛弃,即便如此,他依旧带着他的夫人,不离不弃,而弟妹也与他生死相依……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情之所系,一往而深,同生共死,幸何如之!”
一直不解为何熊断是叛贼,丑陋如斯,他夫人是仙族,婉鸾美妇,她却对他不离不弃,临死还要用熊断的长矛刺穿心脏为熊断赎罪……
如今才明了,情愫一生,便有如生死羁绊,无理可循,无药可解。
“公主也是个性情中人,若非敌我双方,我毓奇定要上北冥,邀公主一品清茶,共赏夜月!”
“你确定是邀,不是掳?”
毓奇淡淡一笑。
“公主,若你我不是在此刻相遇,我毓奇能否入你的眼,成为你的朋友?”
毓奇的眼神透着热切,可我不能和叛贼首领毓奇称兄道友?我又不是炎珝!
“你是叛贼,这无可改变!”
毓奇毫不介怀,一笑道:
“听闻无瑕雅量端方,也许能与我饮茶一盏!”
“为了见无瑕,你就掳掠我,也不怕我父亲和无瑕率军来救吗?”
毓奇微微一笑,淡如清风:
“自起兵之日,我的命就已经不是我的了!”
毓奇如此清醒,将我掳掠至此,当不是为了与我说这些无聊之语!
“公主博览群书记忆超群,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
他果然有话要说,为我添了一盏茶,敛衣端坐道:
“你们仙族的眼睛那么高高在上,违逆你们就是叛贼,跟从你们就是君子?仙族是由上古人族修道而来,人族与我们走兽族本来同为人间生灵,只因你们灵智早开,修行更易,故而早登仙界,难道早登仙界的就一定更有道行,更有德行?”
“你可知人族或者说仙族为仙界做过什么?女娲娘娘以一己之力耗尽一元十二万六千年历尽两万四千劫,修成补天的神力之后在大荒山下又用了四千八百年锻炼五色石补天,让天地重归本位,又抟土造人,这世界才重新开始。而她也耗尽神力,长眠人间。天神羲莙历尽一万七千四百劫,在女娲之后用了五千年平定天下,天地才重回宁静。他们都是仙界人间的再造者!证天地大道,保世间太平,仙族百万年来虽无人再有此不世之功,却也历代修德并无亏欠天地四极!”
“先人德行高妙自是天地皆知,难道仙族后代就可以尊于天地之间?仙族后代生而为仙,难道都是得道之人?你可知当初罴族为何叛乱被赶进大荒山?即便当初叛乱之人被天帝布下结界封闭在大荒山,难道所有族人世世代代都是罪人、都只能在那荒僻阴暗的地方生存?这是何种大道?”
罴族当年为何叛乱我却是不知,听毓奇此言,倒像是仙族逼迫,可若说到世代为乱贼封闭在大荒山,我的确无言以对!
“我着意修行,行止有礼,言语有度,立意要修身成仙,为我族人脱离困顿略尽绵力。我曾数度神魂越出结界登临升仙台,却不得其门而入。我以为是我修行不足,行止有亏,更勤于清修求证天道。在我第十次登临升仙台时,终于有一位上仙告诉我,就算我道法修为高于仙族,天庭也不可能将我录入清虚天册。若非我是求证仙道,早在我第一次神魂越出结界时,便已被天雷轰去神魂、魂飞魄散。”
“为何?”
“出生于罴族,即便有如芝兰玉树,也终生不能跻身仙界。一万五千年来,我自问修行勤恳,言不违礼、行不逾矩,谨遵仙界四极律令、志心皈命!可是我却无路可走,你能给我指明其他路径吗?”
毓奇言辞并不激烈,甚至有些淡然。
厅外一阵风过,些许飞雪夹杂着鲜艳和红梅花瓣飘扬进屋,落在脚边,飞雪片刻便融化为水,红梅在这洁净如雪的地板上却越发娇艳!
松树族的大君桓拨,几百年来受尽折磨蹂躏,也要撑住一息不去,便是要拒绝罴族,好让松树一族不背上叛乱之族的罪名!
绿汐和族人历尽艰辛,访查刺探,宁愿终生为奴甚至赔上性命也要救出首领,让松树族摆脱叛乱之族的命运!
而毓奇,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没有了这样的机会!
毓奇起身从壁间博古架上拿下一只白玉美人瓶,放在几上,旋又步至户外,撷了一支红梅,拂去残雪,插在玉瓶里,眼前便活色生香了!
“就像这一树梅花,有的在天地间随风飞去,落进沟渠泥污之处,不复清雅馨香;有的落进尘土长留天地之间,而这一枝却被我摘了下来,登堂入室,供人观赏。一树之花,去处各不相同!命乎?运乎?公主,听闻人间从不修行的凡人也能‘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为何我修行万年也不能改变命运,你能告诉我,这仙界为何不如人间?”
举族叛乱,难道不应举族承受后果吗?只是他们的后人……
“你能告诉我,两万年前罴族为何叛乱吗?”
“陈年旧事,公主愿意听?不过罴族虽是咎由自取,仙族却也难辞其咎!”
“愿闻其详!”
毓奇之言也许不真,也可为一个参考。
“两万年前,罴族就和其他妖族一样,族人中也有许多修士,指望着能飞升成仙。百万年来,罴族曾有数人飞升,原本他们会指点罴族人的修行,可是等到罴族最后一位散仙成梧去世后,罴族之中,再无上仙。族中修士十分恐慌。恰在此时,有一位上仙来愿意帮助罴族修士。修士们也明白,那上仙必有所求,只是那上仙一开始并没有明确表示,而修士们也以为上仙皆是德行高妙之人,即便有所求,必定无违仙规,便不疑有他。”
毓奇面色柔缓、举止闲雅,边讲边用茶碾将一小块茶饼碾成粉末,用罗筛筛着,一切那么淡淡然,似乎讲述的是别人家的典故。
“上仙帮助族人建村立寨,甚至刚得人形的罴族人他都要亲自讲法,助罴族打退了其他妖族的挑衅,深受族人的爱戴,修士们则更是感激涕零,将那上仙奉为族人的守护神!几年之后,周围的妖族早已不敢与我们罴族争竞,原本与我们相处万年的豹族、狐族都搬离了五峰山。”
“罴族人心思纯朴,也可说是愚蠢,上仙一步步指引着我们去征伐他族,而每一次征伐也都成功了。上仙在罴族中的威望越来越高,以至于中土许多地方的罴族也都赶来投奔我们五峰山。几百年间,五峰山罴族便成了中土一支修士最多的妖族,而整个族群也超过两万人。族人的地盘蔓延,族长雄心万丈,将周边各妖族也纳入麾下,自然也有一些妖族成为了罴族的奴仆。但有一位修士曾问族长三个问题:第一,与罴族友好相处数万年的豹族和狐族为何会进攻罴族,失败了便举族迁徙?第二,原本离升仙台只有一步之遥的修士为何迟迟没有大成登仙?第三,罴族为何要建一支超过五千人的军队,军队的百夫长千夫长为何都是修士?可惜他的这三个问题无人理会,族长沉浸在前所未有的功业中,修士们沉浸在对上仙的感激中,而普通罴族人则沉浸在对上仙的崇拜中。接下来的事,公主已经能想象了吧?”
照毓奇这么说,是那上仙一步步点燃了罴族人的欲望,才让他们走上叛乱之路,万劫不复!
“那位上仙是谁?他目的何在?”
“他是谁不重要,他是仙族,这才重要。他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借罴族之手得到他本不该得到的东西,却连累罴族万劫不复,而他和他的族人,本该与罴族一样万劫不复,只因他是仙族,就只有他被挫骨扬灰灰飞烟灭,他的家人族人甚至成为平叛的功臣!你说,公不公平?”
平叛的功臣?那一次罴族叛乱,父母皆是功臣,还有当时的昆仑王,天庭天罡元帅,以及十数位天将们,毓奇说的是谁?
“你既然都说了那么多,为何不告诉我此人的身份?”
“公主与其追究两万年前的旧事,何如多了解了解这天下,仙族又到底在现实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炉火越烧越旺,炉子里的水咕嘟咕嘟直冒,眼前的茶气氤氲和茶炉的温暖,桌上的茶具茶盏,原本营造了雪夜围炉的温暖,而与毓奇所言,竟成鲜明的对照!
毓奇一挥手,庭间红梅越发鲜艳,雪花入釜,茶釜周身笼罩了一层寒气,微火漂着釜身,立即恢复了柔润的紫红。
“罴族是受蛊惑,为人利用,可是毕竟军队是你们的,主动权也在你们手中,举族之叛,毕竟怪不得他人!”
毓奇淡淡然道:“的确如此,所以罴族自己愚蠢,两万年过去,依旧没有长进,也是怪不得他人!”
身为罴族,真成了他的原罪了!
“至于那位图谋不轨的上仙,他的族人不曾随同作乱,依你所言,与你们罴族举族叛乱不同,他的家人族人不仅未曾助纣为虐,还参与了平叛,此人能被灰飞烟灭,自然也是他族人大义灭亲了,那么他的族人又为何要承担他的过错呢?”
毓奇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嘲弄的笑意,似乎喃喃道:
“大义灭亲?”
“适才你问我,若易地相识,可否成为朋友?以你的修为心性,我虽不喜欢却也不讨厌。只是我一向不喜与人结交,也没什么朋友。不过我认识一个仙族王子,广交天下之友,他可能会很愿意与你把酒言欢!可我还是要告诉你,今天是我父亲制定的围剿计划,无差别攻击所有罴族,以及包围圈内所有生灵!我并没有觉得这个计划有任何不妥!”
毓奇执壶注水的手微微一抖,低垂的眼睛看不出神色,脸上却有一抹微笑,他静静的碾茶冲茶,茶筅在盏中击拂,须臾将绿玉盏放在我面前,却见盏中一幅月夜寒梅图。
“公主,你这样说,就不怕激怒了我,立时取你性命?”
“熊断不是个人攻我无极宫,他率军而来,是奉罴族之令。你是罴族之首,我是北冥公主,无论私与公,你我之间仇深似海!你适才擒住我,全凭突然袭击,可在此地,我若是与你全力一拼,虽不胜,你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若是我能伤了他,秘境也许会打开!
“熊断是你的仇人,你说熊断是叛贼,对罴族而言,他却是英雄,只不过是一个悲情的英雄!听说是你杀死他的?”
“你要为他报仇吗?”
他问的轻描淡写,我也答得轻飘飘。在这山间静室,这样的话题谈起来竟如世外闲谈一般有了些许悠然。
“自然有人会找你报仇,不过不是我!”
“为何不是你?”
我也不想问他谁会来找我报仇,总不过就是罴族中熊断的好友兄弟之类!
“我不知道,也许我还想要有机会上升仙台,呵呵!”
毓奇终于露出一抹苦笑,上升仙台,他这一生,都没有机会了!
“毓奇,你既然有此修为,为何要做叛乱之首呢?你就没想过趁大乱之际离开罴族,或者协助天庭平叛,也许竟有一番造化呢?”
是我同情心泛滥,还是我太傻?
“公主,你是在教我叛离族人吗?仙界仙规中对这一条当如何处置?”
以他这样的修为,罴族不可能放他走!
“不叛族,是义!族人反叛而你不从,是大义!”
“叛族之人,人人可杀!就算登上升仙台,名列清虚天册,只怕我此刻也不能如此坦荡的与公主品茶赏月!”
飞雪飘扬,月亮早已消失,这夜却因了纷扬的大雪越发的清明!
“毓奇,你带我到此地,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吗?”
毓奇又给我斟了一盏茶,微笑的眼神中多了一些迷离之色:
“我想见无瑕;想请你清谈片刻。这是我的天地,下雪了,白雪红梅,好美!即便我有修为也不能在大荒山开辟这一片天地,这是我的梦,公主,你能明白吗?”
叛军首领在跟我谈想要岁月静好,这是有多么荒诞?
“你的梦实现不了,就要毁灭别人的梦吗?”
毓奇轻轻一笑:“如此静谧之境,谈天下实在无趣,是我疏忽了。公主,我的字我的茶可还能入你的眼?”
抬眼一望,屏风所绘人物,竹林之下,悠然品茗的,竟是毓奇自己!四周壁上有一些诗赋文章,文辞清逸,书法瘦劲,大约都是毓奇的手笔了。
其中却有一幅山水,笔法清虚之致,极是眼熟!
这是父亲的画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