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浓烈的花香散在空中,左右一望,亭外崖边有一株半人高的绿色植物,虽不大却枝条浓密,每一枝的顶端都开着一摞丁香一般的花儿,却是如花香一般浓烈的正紫色。
“这是什么花?”
“麝囊花,也叫蓬莱紫!”
这他倒是知道!
又指着旁边一株开着淡金色的花的植物道:“那个呢?”
“薝蔔!”
远处有几株花柄颀长花色橙黄的花。
“那个呢?”
“忘忧!”
…………
心中忿忿,一个大男人怎么认得那么多花!!一千年前也没见送我两朵!!!
一头九色梅花鹿噔噔噔的跑到我们面前,竟然站住歪着头瞅了瞅琯朗,又靠近一两步,又瞅!
九色鹿不是最敏感怕人的吗,连炎珝这个能吸引不同物种的怪仙它见了都要跑,怎么还瞅着琯朗目不转睛?
不过它的头歪来歪去好可爱哦!
“好乖啊!”
“你想摸它吗?”
“可以吗?它会不会跑?会不会咬我?”
“不会!”
琯朗拉着我的手放在九色鹿毛茸茸的长脖子上,它身上的每一朵梅花都由五种不同的颜色搭配组成,怪异绚烂得可爱!
“琯朗你瞧,它眼神好柔和是不是表示它很高兴?”
“是,你喜欢可以带走!”
揉着九色鹿软软的耳朵十分欢快!
“不用啦,炎珝说这岛就是送给我们的!小鹿,你也是我的,对吧?可惜小雪狮不能出来在这里玩,要不我们把雪狮放回北冥去吧?!”
“好!”
“唔,不行哦,雪狮陪了你那么久了,要不带它回去玩玩,再让它自己选?”
“嗯!”
一切那么自然而然起来,忽然惊觉有些不自然!!
乍然起身,九色鹿一惊又跑掉了!
眼角琯朗的身影一动不动,衣衫随着夜风略微起伏。
“呃……夜深了,炎珝说岛上还有五处殿阁,我就在这里,你去别处!”
“好!”
这座依山而建的五层殿阁,大小厅堂、书房、静室甚至婴儿房、玩具房还有厨下、饭堂等各色房间齐备,却只有一间卧房!!
炎珝真是!!
五处殿阁,我和琯朗一处?他、无瑕、瑶姬、纨纨各一处?
唔,很合理!
这卧室与我北冥无极宫的房间类似,壁上书架上书籍满满,旁边悬着一幅颇有我神韵的美人图,屋子中间还立着一个紫檀木镶金碧山水的大屏风。炎珝也太实诚了,就按照我房间的样子给我设计不知道变通?
在床上躺了半天,仰望四角墙壁的花纹难以入睡,踢一下枕屏,咦,脚竟然够不着,这床挺宽大嘛,琯朗来了也睡得下,上一次不也一起……
心脏狂跳不止!
思绪更混乱了,翻来覆去头发挠乱了也睡不着,简单的用绿竹簪绾了发髻,行至殿外,却见琯朗站在亭外遥望大海。
一袭白影清冷生辉,孤逸出尘!
眉骨平缓,鼻梁挺直,嘴唇轻抿。
极少看到他的侧颜,浅浅月色清辉勾勒,如此动人!
不等我走近,他已转身面向着我,伸出手来!
执着专注的双眸,嘴角浅浅一弯,整张脸却洋溢着动人的笑意,衣袖轻摆,手掌微曲,恰好能放下我的手。
不想矜持了,靠在他的胸前,听到他的心跳,这样赖在他怀里享受温暖和安心,我等了一千年了啊!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他的下巴在头顶一动一动,沉沉的声音似贴着心。
忘了我,一句对不起允许他说了!
双手环住他的腰,似要长在他身上!
“我原本想着带你和纨纨来这里,再也不出去,你觉得好吗?”
“我们要光明正大、任意自由,你喜欢这里,我们常来就是了!”
即便埋首在他胸前,眼中还有几许泪花,也忍不住笑意盈颊。
他自然不会再度束手就缚!
“……昊天元年,天帝在第十三重天的一颗荒芜星星上听见你吹玉琯,才邀请你到的仙界。天帝曾经把这件事告诉我、炎珝和离徽。你说,我们下一步应当怎么办?”
“既如此,天帝定然知晓我们早晚会回来!我们先去天庭查明原委!”
“嗯!”
原本心中日夜悬心之事,靠着他便可如此悠然絮语,这样的安心适意,竟觉有一丝疲倦袭来,可是……舍不得睡啊!
“影儿……”
“嗯!”
“这一次,我……!”
…………
醒来时,我正靠在琯朗怀里,右手手指竟在他衣领之下,分明能感觉到他锁骨上凹凸的疤痕……
我若是个男人,一定是个登徒子!!
连忙缩回手,轻轻掖了掖他的衣领。抬眼一看,琯朗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些许风露,喔,太好了他还没醒!!
不过这睫毛比我的还长,太过分了!
他的脸上带着晨曦的微光,似月色的脸庞忽然被笼罩了一层淡淡的红。远望天际,一抹红霞在天边慢慢扩大,海的湛蓝慢慢被映照得多了一抹红色。
身子些微一动,琯朗的手臂一紧一搂,旋即睁开了眼睛。
天边的红霞中露出一轮红日的半圆,红得那么深沉纯净,看着它似乎有点艰难的慢慢跳出来,那深彻的红忽然迸发出耀眼的金光,灿烂辉煌!
我们以前常常一起看落日,今天却是第一次一起看日出!!
“琯朗,这是我第一次看日出!!”
琯朗轻叹一声,携手飞向天际,金色的光镶嵌了他的脸,将通身的飞龙云纹勾勒出条条金龙,似要腾空而出,随着琯朗追赶着云层间的金光,只觉自己与天地一体,高呼低吟,欢畅淋漓,心怀大畅!!
“你以前住在云霄宫,我们先去那里好不好?”
“嗯!”
不管他是因为失去了记忆之后,忽然调查发现仙界有我这样一个对他情深义重的人才对我如此这般;还是因为他再度对我一见钟情;或者如他所言,他潜藏心中长久追寻的就是我……我都非常心安理得名正言顺甚至十分欢乐的赖在他身上!
迅疾的从南天门一闪而过,值守天将眉毛都未曾挑,眼也不曾眨,我们已然身处云霄宫中!
“你回来过了?”
“是,两天前。”
院中两株硕大的流苏树结满了花苞,忍不住抱了抱树干,忽然花开满枝,幽香弥漫,丝丝入鼻。
“你让它们开花了?”
“没有!”
流苏花正当季!
当初天帝对琯朗一如亲子,院落殿阁与诸皇子公主皆是一般,前殿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只是琯朗从不待客,起居只在后殿。
后院中有两株绿萼梅和玉蝶梅分立左右,当初第一次来云霄宫,恰逢花开,我给琯朗戴花的情景!嘿嘿!
“有什么好笑的事么?”
“啊?哪儿有!”
后殿中厅里,案上供着两个空白牌位,是琯朗父母的,携手进去,默默再拜。净瓶里一无所供,手心一凝,暂以一掬花露为奉!
右侧是琯朗的书房,左侧穿过水镜厅,便是琯朗的卧房了!
尚未迈步,忽听前殿有动静!
“姐姐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少年男子的声音沉静斯文,却带着冷峻的疏离。
琯朗用眼神示意我别出去!
“离徽姐姐,这是什么花?真好看!”
纨纨也来了!眼眶一热,立即要往外跑,琯朗紧握住我的手隐在前院一角!
“是流苏!”
纨纨仰头瞧着满树繁花喃喃道:“原来它是这样的!”
华瞻凝目一望道:“竟然开花了!”
华瞻仍旧一袭黛紫色丝缎长袍,老气横秋的颜色十分不搭他尚稚嫩的脸!
纨纨撇下一枝花,伸了鼻子不停的闻着,听华瞻这么一说,转头诧异道:“以前不开花吗?”
离徽抬头一望,眼神迷惘,轻叹一声幽幽道:
“他们离开后,这两棵树枯萎了一百年又离奇复苏,叶生叶落,枝繁叶茂却从未开花。两个月前,竟然长出了花苞,没想到今日能看到花开!”
离徽移了眼神转向华瞻:
“华瞻,你此番下界历练,虽然不会有仙身的记忆,潜藏的意识却能左右你的行为。我为何带你来这里,你自然明白!”
离徽一谈正事,温柔的声音中便会带着铿锵!
华瞻漠然道:“若表哥和始影姐姐在此,未必认同姐姐!”
纨纨闪着眼睛,可爱极了:“你们在说什么?我姐姐不会认同什么?”
华瞻冷冷道:“当初拯救天下者,唯有他们两人功劳最著,可他们身受重伤之时却被囚禁天牢三个月,不见天日不许疗伤……最后还被流放,连审判书都是不能公开的绝密!姐姐以为阴谋只能害人,难道不能救人?仙界已然无道,姐姐教我,要如何匡扶?”
忽觉遍体生凉,双腿发软!
纨纨丢了花枝扑向华瞻尖叫道:“是谁不许我姐姐疗伤?为什么?为什么?”
哦,纨纨,你见过姐姐了,姐姐好好的不是吗?别担心姐姐呀!!
华瞻身子瘦削,任纨纨推搡却岿然不动,好似一根木头!不,他比木头冷漠!
离徽忙将纨纨搂在怀里安慰道:
“纨纨,流苏花开了,你姐姐一定没事,你相信我!”
离徽责怪的看着华瞻,华瞻不为所动,依旧冷冷道:
“姐姐何必瞒着她?早晚是要知道的!纨纨你说,若你姐姐在,她会说不许用阴谋之术么?”
纨纨咬着嘴唇哭叫道:“我姐姐说过的,她是跟你说的:‘若是事关天下,则切记须少一些阴诡之策。天道好生,克宽克仁方能彰信兆民、承续天命!’我都记得,你怎么忘了?!”
纨纨自幼不喜读书,这些她昏迷时在她床前说的话,她倒记得那么清楚!!
华瞻一怔,容色又恢复了冷静肃然:“那是当年!”
离徽杏眼一睁,鼻翼微动,正色道:
“华瞻,你是九重天天帝储君,一念仁,则天下行仁。你下界也会为君,若心怀诡术,须知君不君,则臣不臣!切莫害了下界百姓!”
华瞻默然一礼,飘然而去!离徽看着他的背影,一声叹息!
“离徽姐姐,我姐姐她怎么了……”
“纨纨,都过去了,你好好的,你姐姐才安心呢!我敢保证,你姐姐她一定没事,琯朗哥哥会带她一起回来的!”
纨纨的手紧紧抓着离徽的衣袖,抽泣道:
“姐姐那时候是不是伤得很重?她是不是很难过?”
离徽潸然道:“是,伤得很重!不过她临走前,王母娘娘替她疗伤了,你姐姐一定已经好了……你瞧,花开了,也许她就快回来了!”
纨纨泪珠如丝,望着流苏树喃喃道:“花开了……”
离徽轻声道:“这后殿里还有一幅你姐姐的的画像,只是父亲在后殿设置了结界……”
纨纨擦擦眼泪,扭着头倔强道:“我不看画像!”
一个宫娥进来对离徽行礼道:“公主,北冥小公主的侍卫请小公主回去呢!”
离徽点头,替纨纨擦了眼泪,搂着她的肩膀,慢慢往外走:
“我给你做了好些点心,有玉露雕、翡翠团子、荷花蕊酥等等,你都带回去!”
“离徽姐姐不去北冥吗?”
离徽笑着又紧搂了纨纨一下:
“今天是你奶奶冥诞,你爹爹和哥哥也会回家,我就不去打扰了,纨纨,替我在你奶奶灵前供上一点点心好吗?”
“嗯!”
今天是四月十六吗?是奶奶的冥诞,我竟糊涂得忘了日子了!
琯朗轻道:“我们晚上也回北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