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外传》,喔,编排清晰,体系分明。云襄真是花了大工夫!
先看南冥炎珝,哇,那么多!
一千年前的懒得看了,直接跳到后面看近千年的,从昊天二十六年到去年的,都有!
一千年前,仙界正是流讫纪昊天五年,罴族和虺族开始在仙界叛乱,昊天六年我和琯朗被流放,炎珝那年之后的事怎么缺了二十年呢?
昊天二十六年到昊天一百年,炎珝和瑶姬数度向天帝上书恳求重审我和琯朗流放之罪,也数度被昆仑、蓬莱、南冥拒绝!
昊天一百年时,炎珝挂印留书,弃南冥世子之位,浪迹仙界!接下来全是炎珝在仙界各种惊心动魄的事迹:
仙界之内,无论是在层云间还是仙山洞府,炎珝凡是遇见有不入他眼的,便大打出手!不能与他对战的便厉行惩罚,且花样百出:放风筝、沉弱水、泡死亡之海、烈焰烧眉毛……这是否入他眼也完全无迹可寻,循规蹈矩的、放浪形骸的烂醉的饮茶的走路的飞行的姿势不好看的好看的……全凭他心情!每年都有无数人告上南冥王廷、天庭,却因他并未对人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仙界从未有此狂放之人,也无相应律法,是以对他无可奈何!
怪不得那些小仙见到他就像见到鬼一样!
怪不得他能为我和琯朗准备那座世外之山!
最后还有一条“南冥二王子成若,因不愿继世子位,南冥王怒极而笞,养伤三年,可怜可怜!”后面还有评语:南冥王之狠、炎珝之狂、成若之良,可谓南冥三绝!惜哉惜哉!
这个成若,倒真是兄友弟恭!
南冥王还真是打儿子上瘾!
不过他打成若就让他躺了三年,那这九百年炎珝如此狂放,南冥王会把他打成什么样子?
禁不住打个哆嗦!
再看我北冥,千年来,竟是空白!
另一页上唯有“无瑕”二字,后面却也是一片空白!这一页似乎云襄停留许久,有深浅不同的墨汁点点飞洒!
北冥!
清冷是北冥一贯的特色,从纨纨房中出来,月色中能清楚的看到廊下纨纨小时候在壁上和柱子上刻画的张牙舞爪的我,还有小狗妖小豆子、小猫、麝牛……
自奶奶去世,含光殿便沉寂至今!
可一千年前那一日,奶奶十万岁整寿,天庭四极的诸王几倾家而出,多热闹……
………………
…………………………
含光殿中恭贺之声不绝于耳,奶奶满头飞霜,却满面春风。一声“多谢盛意”、一句“满饮此杯”,声如鍾磬,萦绕满殿。诸王和王后、王妃们赞声盈耳不绝。
因我一向不出北冥,不参与仙界宴饮,父亲特意让我拜见诸王,于是一群老人家一迭声开议各家公主王孙终身大事,哎!好歹都是一方之王啊,看来真的是太闲了,赶紧瞅个空逃离现场!
含光殿后有一座园林,这一个园子除了一些珊瑚树点缀之外,峰回路转之处,多是冰桂、玗琪、琅玕等树,冰桂树枝干窈窕,每一株都造型别致,仿佛一开始就立意要与别的树长得不同,所以从树干根部便开始显出差异来。树上千年才能开出花儿来,当然亦可千年不谢。百万年间桂树已然成林,层叠的玉色、冰色花瓣莹润可爱!
刚转过一片山石,听见有几个女子的声音,有“无瑕”二字传入耳朵,喔,哥哥无瑕一向是众位小仙女们的话题核心——她们有些比父母还来的早,可不就是来看无瑕的么!
听还是不听?这是一个触及仙族之人灵魂的问题!
可是她们说得那么大声,我没有仙力都能听到真不是故意的!
“刚刚无瑕看了我一眼哦!”
“无瑕那是看你吗?他是跟你父亲举杯呢!”
“我第一次来北冥,进殿时无瑕身边那个女子是谁?他的侧妃?长得好美!”
“什么侧妃,那是他妹妹。”
“哪里美了?我就不喜欢她的样子,一点都不柔美!”
“长相算好的,就是性子惹人厌,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
“你是打听不到无瑕的行踪才这么说吧?嘻嘻!”
“哎,你们知道吗?听说她没有仙力啊!”
“真的吗?”
“真的,我偷听父母谈话提到她父亲曾请我父亲帮忙寻找名医呢。”
“老天真是公平,虽然没有仙力,却给了她那样一张脸!”
“这有何难,若是无瑕娶了我,我宁愿将我自己的仙力送给他妹妹!”
……
嘿嘿!看来要去找无瑕谈谈,让他为我这个妹妹委曲求全一下。想想就笑不可抑,不觉身子一动,咦,仿佛旁边有人。
一个英俊?额不,玉树临风?额也不是,丰神迥别?哎,一到关键时刻脑子就犯轴,如今见了个特别的人,连形容词都想不出来,若是写情书那可怎么办。恩,情书,我吓了一跳。
此人脸色静得如一潭深水,一丝浅笑映衬得天地无光。
唔,仙族的男子个个都英俊不凡,可是这个人面色之中的沉静端肃,比仙族的更有灵性,都说天庭的人修为更佳自然面相更胜一筹,那他是天庭的?不对啊,天帝只派了两位皇子来,其余诸仙君也都刚刚在大殿见过的。那大皇子阏伯的眯着眼觑着我的眼神让人起鸡皮疙瘩,二皇子实沈倒是一派潇洒散漫,不是他们。嘿,我的身体虽然没有仙力,这个脑子也是好使的呀,虽然不能一目十行,也可以说是过目不忘,怎么完全没有印象?难道我这脑子也不好使了……
耳边一阵惊呼的吵嚷,纨纨和灵机从山石后面跑出来差点撞倒我!
“姐姐姐姐,她们说你的坏话,我用一招“千里冰封”把她们都弄得披头散发,嘻嘻嘻,好好笑哦!”
北冥寒冰掌威力甚大,纨纨刚开始学,出手自然是不能伤人,可是刮起一阵寒风也是可以的!
她昂着头得意洋洋,等着我夸呢,旁边灵机讪讪的笑着:“我拦不住她!”
流纨惹事,灵机能闲着?真是两个惹祸精!
眼一瞪,纨纨扮个鬼脸拉着灵机一溜烟儿跑了!
探头一看,稍微熟一点的是南冥公主少微、蓬莱公主云襄,诸公主郡主想必从不曾如此狼狈,少微和云襄虽也发饰散乱,但还端着些,其她小仙女们嘴里可没有好话。好些个侍女顾不得自己乱糟糟,又是替主子们梳理,又是在一旁紧张的东张西望怕被人瞧见,真是一团乱。
唔,恐怕只有出动无瑕才行了!
一转身不见了那个龙章凤姿都是男子!
咦,我想他做什么?
唔,孤逸出尘的气度直让人心折,怪道中土有诗歌写到“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
太惊悚了!连忙往廊下去无瑕书房,迎头却碰见了无瑕,旁边还跟着南冥那个连他自己父亲都说他吊儿郎当的炎珝。
无瑕靛青的广袖长衫外罩霜色罗衣,越发衬出眉眼之间的蔚然深秀。
可怎么会跟炎珝这个讨厌鬼形影不离?
无瑕一贯温润的微笑中透着细微的一缕诧异:“方才纨纨和灵机跑得飞快,怎么了?”
“纨纨闯了祸,哥哥也该……”
花园的喧嚷声让无瑕脸色微变,优雅和人一起瞬间消失!炎珝大笑道:
“左右无聊得很,何不坐下欣赏欣赏无瑕的惨状?再说还能惨过对着天庭那两个阴阳怪气的皇子?”
听闻天庭的大皇子阏伯和二皇子实沈不和,难道他们出门做客也不能收敛?
这个炎珝,唯有那道粗眉像他父亲南冥王,然一脸的狂放不羁!
跟他很熟吗,还拉我的衣袖!
尽量端庄的白了他一眼!
炎珝眨眨眼,伸手来摸我的头:“不会吧,小丫头长大就不认识我了?”
可恶!
闪身避过没好气道:
“你来做什么?!”
“许久不见,甚是想念!你不想我么?”
“九尺的身长八尺的脸,想你干什么?好做噩梦么!!”
炎珝身子一转折扇一摇昂首挺胸:“看着,免费让你学两个成语:英俊潇洒、风度翩翩!”
这眼睛是在抛媚眼?哈,笑死人了!
“是呀是呀,抽筋的眼睛,沟壑纵横的脸,好~英俊!”
“啧啧!你这眼睛怕是要废了!无瑕怎么也不给你妹妹治治?哎,无瑕呢?”
装什么?无瑕走半天了!!
炎珝一拍手道:“糟糕……等着我别走开啊,我马上回来!等着我啊……”
我要是等他我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从“读画轩”拿了几卷丹青来到花园,温婉的帝女离徽款步走来——
修眉玉颊、肌骨莹润,并无一丝脂粉之气,眼中的纯净柔和直让人心生亲近,一袭玉色梅纹衣衫,低调已极却衬得她逸韵风生。
手捧着数卷丹青,只能浅浅一礼,她拉着我的手笑吟吟还礼道:“始影公主不必多礼,我第一次来北冥,你可愿意陪我走走?”
声音柔和,温暖动人,唔,很适合无瑕的温润如玉嘛!
离徽的微笑茫然而不失礼貌。难道我把“嫂子”二字刻在脸上了?忙道:
“公主,我们北冥寒冷,并没有其他仙界的美景,唯有无边的极光和冰封的瀚海,倒也是很神奇的。”
离徽公主微笑着点点头:“这都是我没有见过的。我们不要公主来公主去的,天天听着也烦了,我叫你始影你也叫我的名字离徽好不好?”
可不是,叫公主多生分!
“嗯!我这里有几卷哥哥的涂鸦,先送给几位公主郡主!”
离徽一笑,满眼会意的帮我分担了几卷,她应该也听说过无瑕被众仙女追逐的狼狈事迹!
园中公主郡主们都已收拾整齐,正上演着争奇斗艳的端庄,我视而不见的寒暄:
“各位姐姐、妹妹们远到而来,北冥待客不周,这里有几幅兄长的涂鸦之作,送与姐妹们赏玩,还请不要嫌寒酸。”
本来都冷着脸不理我,我话还没说完就炸锅了:
“始影你真客气!”
“咱们来给奶奶祝寿原是应当的,怎么敢要礼物呢?”
一面说,手里可没有闲着,一人拿了一幅互相比较了。
只有少微容色腼腆楚楚含笑:“姐姐们先选吧。”
接下来自然是要问我无瑕的去处,地主之谊我还是要尽的:“诸王子们都在湛存厅,王妃君妃们都在湛存厅旁边的偏殿里……”
“偏殿在哪里?”
“我妹妹跑哪里去了,别是又到哪里捣乱了……”
“你瞧我的发簪是不是歪了?母亲要骂我了……”
……
跟离徽相视一笑,离开园子过了无极宫西北边的山墙,径直出角门到了瀚海的冰雕群。
“极光要过一阵子才能看到,北冥的冰雕也算特别的了。我嫌雕刻建筑啊动物什么的太单调,请工匠们把远古大事都雕刻出来,走在这里,就像看一部活着的古书一般。”
这是我管理北冥八百年来最得意的创意,离徽满眼惊叹,握着我的手认真道:“想不到我今日竟遇见了一位奇女子!”
我最不喜听人夸赞,以为不过是应付之词,然离徽眼中甚至有一丝奇异的羡慕之意,如此认真的缓缓说来,竟满心欢喜!
嗯,我要帮无瑕追她!
忙带了她来到无瑕平定鬼方叛乱的雕刻前。
因是自家的事,工匠们特别的用心,将无瑕的英武之姿刻画得栩栩如生。若是被那帮小仙女们见到,只怕不上一个时辰冰雕都会化了。
离徽赞道:“世子平定叛乱后到天庭缴旨时我见过一次,果然是一员英武之将,父亲也曾多次夸他呢。”
离徽言语真诚,然而神情却一如看其他雕塑没什么两样。
喔!
离徽缓步慢行,看遍了冰雕,叹道:“你的心中,有整个天下!”
今日未穿大氅,此言足以暖心!
出雕刻群转过盘古大神面前,却见有一袭白色身影,离徽抬高了声音含笑道:
“琯朗,你也来了?”
是他!
离徽拉着我介绍:“我的表哥琯朗,这是北冥公主始影。”
原来他真是天庭之人。站在盘古大神面前,真孤逸出尘!
琯朗揖道:“不请自来,请公主见谅!”
双目沉如浩瀚星空,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嗯……仙君光降,北冥幸甚!未曾在正殿迎讶,不周之处还请海涵!”
离徽笑看了我一眼!
“是。只是这雕刻,在下是否还能再来?”
喔,他竟喜欢我的雕塑群!
点点头,琯朗一礼而去!
离徽道:“他这是要去正式拜见了,琯朗一向独行不喜热闹,今日必不是刻意无礼的,他素日待人冷漠,今日倒还好,始影你别怪他好不好?”
怪么?不觉得啊!
哦,是有点,我说北冥礼数不周,他竟答“是”!
冷漠?明明在笑啊……
“始影?”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