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轮的循环日,最后一天,我本想平静的度过。但我刚刚感觉天亮的那一刻,窗外的吵闹声再一次把我惊醒。
向窗外看去,人们搭肩勾背,都匆忙的赶往一个方向去。我看着远处奔跑的人,沿着钟塔方向,人们好像都聚集在钟塔那里。
“怎么回事?”我有些错愕,心里隐隐不安。
目光脱离了人群,我向上看着灯塔,那上面有个什么东西,在时钟下方摇摇晃晃。我揉了揉眼睛,定住眼睛仔细瞧着,是一个人!
但只能看到半截身体,另一半看不清楚。
街上的人不断的向钟塔那里跑去看热闹,只有一个人是往反方向跑的,我一眼就看到那个少女,是赵大爷的外孙女。她怀里抱着一堆东西,神色慌张,有点鬼鬼祟祟。她突然抬头看着我在看她,心虚的跑开了。穿好了衣服准备给妹妹翻个身,又听见了不怀好意的敲门声。我不耐烦的走向房门。
“我知道了!我不告诉你外公OK?”
我一边嘟囔一边打开门,谁知我会错了人,我以为是那少女来找我吵架,谁知开门却被一把络腮胡子塞满了眼睛。
“靠!”我心里暗骂。
“小安快跟我们走!钟塔出事了!”络腮胡子一把拉住了我的手。
“跟我有啥关系?”
“是没啥关系,跟咱们都没啥关系!”他焦急的说,我则耸了耸肩。
“因为那人不是咱们镇上的人!”
“那就跟我更没啥关系了!”
嘴上这么说,但其实我的内心已经炸开了锅了。
直到他们无趣的走掉,我才在脸上表现出慌乱和诧异。外面的人来到了这个镇子,说明一定有一条通道,可以与外界取得联系。或许能搞懂这一切。
喂了妹妹肉汤后,我决定去探个究竟,虽说刚刚推辞了络腮胡子,但我无法抗拒自己的好奇心,我只不过不愿与人同行罢了。
翻箱倒柜找到了只口罩,这帮了我一个大忙了。
到了那里时,人们已经把钟塔围了好几层,但谁也不敢靠近中央的位置。几名高空作业者正在整理装备,狠角在中央指导着那些人,镇长也在,但陈宇和阿鹏还是没有出现。我突然想起陈宇告诉我阿鹏要去抢钱的那天,怎么想也不对劲。
难道阿鹏和陈宇商量好了,他们是同伙?如果他们是同伙,那镇长似乎也脱不了干系似的,他们要用钱干嘛?
“嗨!”
狠角一声长吼打断了我的思绪,他在试探那上面的人是不是还有生命迹象。喇叭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嘶鸣,悬挂在上面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狠角的人开始攀爬钟塔。人群中我搜索到了络腮胡子一行人,那三个男人完全是看热闹的表情,只有那个女人表情不同,她眼睛里有忧伤和慌张,那样的表情与这群人格格不入。
女人一瞥眼,我与那目光对上了。我猜她看出来是我了,最近我与他们混的比较频繁。
但她没有揭穿我,只是低下头,试图藏起那些情绪。
目光又移动到那座钟塔上方。狠角的人已经爬了半截。地上的人群看的心惊肉跳,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一个神神叨叨的人,带着浑身酒气从我身边挤到了前方。我一下子就认了出来是那个醉鬼。我不确定他现在是不是酩酊大醉,但他的眼睛里有着和那女人一样的情绪。但他毫不遮掩,所以别人才会经常把他当做疯子。
醉鬼的那种情绪比那女人更强烈。
人们见到醉鬼,自觉的让出一条路,那是一种嫌弃,但我觉得他那种被人嫌弃的感觉确实很酷的。
“放!”狠角在下面喊,喇叭里又传出令人烦躁的嘶鸣。
那个挂在钟塔上的身体被那些人套上了升降绳索,不一会儿就被轻轻放在地面上。放下时,那人的身体是完整的。
狠角的人也下来了,但我注意到他们的脸色并不好。一个工人在狠角耳边说着什么,没人听得见。只是狠角听完,脸色也变得不好了。
绝不是什么好事儿。
被放下来的应该是一个男人,他的头发很蓬乱,我看不清他的模样,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他身上的衣服倒是给了我很深的印象,像是一套制服,我从未见过,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的,但它们紧紧包裹在他身上,大小尺码都正合适,男人肌肉的线条被完美的展现。
人群一片唏嘘。谁也不敢靠前,连狠角也离得很远。除了醉鬼。
他踉跄的靠近那具尸体,跪在他的旁边,抚摸着他的脸和身体,像是在抚摸自己的孩子。唏嘘声戛然而止,人们屏住呼吸目睹着这一切。
他把头伏在那具身体的胸口,许久,他绝望的眼睛抬起时,大家都明白了。人们脸上的表情悲哀,恐惧,不安,醉鬼则在流泪。狠角对此一头雾水。他的人开始疏散人群,我猜如果他知道些什么一定会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悄悄做点什么。
跟着络腮胡子的女人看了我一眼,尾随着他们离开了。
“人们有权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沉闷有力的声音从狠角的身后响了起来了。原本要离开的人们停住了脚步。好奇的等待醉鬼接下来的话语。
狠角一挥手,怒吼道:“把他带下去!”
两个人走到醉鬼身后,架起他向工厂方向拖着走。
“世界已经支离破粹了!人们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是战士,为了保护你们这群无知的人。”
醉鬼边哭边嚷,人们摇头,咒骂,对他指指点点,没人会相信他的疯话。
“你们以为能在这里永生?其实你们已经死了!”他不管不顾,继续喊着。
醉鬼激动的流泪,人们认为这是他的常态,但没人了解他背后藏着什么故事。人群中只有一个人与他有着相同的情绪——那个女人。我看向她时,她正擦拭着眼角的眼泪。只有她向醉鬼投去肯定的眼神,个中滋味,恐怕只有那两个人才懂得吧。
最终人群还是散去了,醉鬼的嘴巴一刻都没有停过,躺在地上的人被盖上了一层白色的布。那个女人跟着络腮胡子叔离开了,但还有一个人伫立在不远的周围看着这一切。是那个女孩儿——赵大爷家的外孙女。
她齐肩的短发遮住了脸,发丝间看得见她通红的鼻子和湿润的眼眶。我再一次被她注意到,她转身不知道跑向了何处。
发生的一切似乎可以连城一条线,我可以加些自己的幻想向人说出一个完整的故事,但我还猜不到这故事的结局。
或许这世界真如醉鬼所说的那样,已经支离破碎了,我们只是一群被保护起来的人,永远被禁锢在时间的牢笼里。人们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没人希望打破这种崭新的规律。
我得承认我也是那群安于现状的人们之中的一员。
到了家门口,只有慈眉善目的赵大爷悠哉的坐在门口,水果摊又少了些东西。但他总是这副与世隔绝的状态,我猜他也许也和我站在一派。
肩膀被一只手重重的拍了一下,回头看是络腮胡子和女人。他不笑的时候脸上没有褶子,甚至还可以说有些帅气。
“什么事?”
“我希望你可以加入我们!”络腮胡子语气坚定的说。
“加入你们?干什么?”我疑惑道。
“你不想知道那个人是怎么来的吗?”
我摇头,这让他有些措不及防。
“你不想脱离时间的禁锢,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这一切究竟是何缘故吗?”他压低了声音,但全身都在颤抖。
“我不想,我只想和最亲近的人生活在这禁锢里。”我不由得哽咽,眼睛不经意的瞟了一下二楼的窗台。
一个消瘦,熟悉的身影,是小文。我从来不知道她能站起来,能移动。但她眼里满是悲伤。她没有看我,而是直直的看着地面。我心里突然出现一个不好的想法,她的眼睛里,没有了生机。
没等络腮胡子说完,我便一下子跑上楼去,络腮胡子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抬头看时也注意到了那个身影。
“听着,小姑娘!别做傻事!”他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好。女人也仓皇的看着这一切。
女孩儿的大半个身体已经探出了身子,络腮胡子已经抬起双手做好了接住她的准备。我一口气跑上了二楼,用从来没有过的狡黠动作打开房门,从背后一把拉住了双腿已经悬空的小文。
她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眸子木讷如水晶失去了光泽。络腮胡子和女人赶了上来,见到这样的情形一同松了口气。
云影从她的脸上划过,她面如死灰,我把颤抖的手指放在她的鼻尖,确认了这微弱的呼吸声后,我再也没法控制泪腺。
我在她的汤里掺了些安眠药,重新把她抱回床上,点燃了一支烟。我已经许久没有吸烟,但现在我似乎又得依靠它了。
络腮胡和安迪坐在客厅安静的等我坐下。女人叫安迪,听到络腮胡这样呼叫她我才知道她的名字。
“如果你不加入也可以……咳……”他的语气柔和了许多。
“小书房的郑老板,之前放在你那的钥匙,请给我。”他蹭了下笔尖。
“你们知道钥匙的事?”我惊愕道。
“是他让我们来找你!”
他意味深长的说,眼神变得深邃。
“可……郑叔他人现在在哪?”
“一个你不知道的世界!如果你不加入,没有必要知道。”安迪毫不客气的说。
多么强势的回绝和威胁,我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