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突然出现的黑影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阵寒气顺着我的脊梁骨向下蔓延。我甚至连尖叫声都没发出来。那黑影与我对视一眼便跳了下去,月光下如猫般消失在我的窗前。
我稳住了呼吸,随后发现我的双腿已经软的不成样子。
我胡乱的抓着桌角,凳子腿儿,周围一切东西都是我借力的对象,艰难的起身后,再次看向窗子,黑影已经不在眼前了。
我顺着窗子看去,那人正沿着这条羊肠巷道猫着腰径直的奔跑,动作异常灵敏,我绞尽脑汁去辨认这身影,但脑中无一号这样的人物能与之对号入座。或者说我压根儿不知道在这个镇子上还有这样一个伸手不凡的人物存在。
次日,已经是天光大亮,我还不知道是几点钟,就被一阵不怀好意的敲门声惊醒。打开了房门发现一群人站在了我家的门口。
为首的是狠角。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白头发老头,还有镇长和陈宇居然也来了。
我被搞得一头雾水,床上病危的妹妹也察觉到了什么,开始紧张的喘着气。
“什么事啊?是……昨天银行被抢的那件事吗?”
我用手敲了敲还没有完全清醒的头,脑袋里转了好几圈,也没想出一件能如此兴师动众的事情来。
“钱没什么用了小安。”镇长低沉的说。
“这么说这事儿你们是不管喽?”我有些恼火,我得承认我心中还坚守着“人民财产大于一切”的这份职业操守,如此冷漠的回答让我有些无法接受。
“我们今天来还真不是解决这事儿的!”镇长又道。
“你这是在打消我工作的热情!”我皱着眉头,及其不悦。
白头发老头发出咯咯的笑声,人群中开始陆续出现了讥笑。我听到了一种嘲讽,一种对人格的不屑。
“那你们今天来这做什么?”我平复了语气,问道。
镇长没有笑,只是伸出一只手把我挡在一侧,自己便和尾随着的人一同走进了妹妹的卧室。他们在窗户旁寻找着什么,白头发老头走过来怪声怪气的问我:“昨晚有什么异常吗?”
我把本想一口吐在他那张丑陋的脸上的口水吞了下去,狠角就在他身后,我看到他深陷的眼窝正露着凶光。
“没有!”我努力的平静着回答,试图让他们找不到任何情绪的蛛丝马迹。如果换个人问我,换作陈宇或者郑叔,我想我会把夜里黑影的事直言不讳的告诉他们。
镇长和陈宇走了过来,他们的脸色有些不太好,镇长紧张的看着我,陈宇则紧张的看着他舅。一瞬间我似乎觉得好像房间里的所有人都用怪异的眼光看着我。
“这特良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终于忍不住周围的诡异气氛,轻声咒骂道。
狠角对镇长使了个眼色,显然没有人来向我解释我所好奇的问题。
“发现了一些痕迹!”镇长拿出一条手帕,擦拭着他额头上流下的汗。狠角听后从我身边走过,我看着他虎背熊腰的伏在窗边,手沿着窗户檐摸了两下又放在鼻前闻了闻。
“你确定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吗?”
狠角又给我身后的某个人使了个颜色,我的后背被一个大力一推,一个大步就站在了窗前。我本想回头破口大骂以泄愤怒,瞟了眼窗檐我瞬间惊住,窗檐缝隙里的泥土被一种暗红色浸透,我不禁学着狠角摸了摸那红色的泥土,放在鼻前嗅了嗅,是血。
“许安!我们不瞒你了!今早我的一个手下死了!我们正在查是谁干的这件事儿!”狠角似乎已经发现了我内心紧张的成分。
“人……死人了?人……被杀死了吗?这不可能!”我的声线有些颤抖,人们脸上有一种凝重,眼神暗淡无光。狠角默不作声,或许是在回答我。人人都知道有人死了意味着什么。
人的生命能不能进入永恒的循环,谁也不知道,没有人敢越过那道防线去验证一个虚无缥缈的结果。但如今有人死了,一定有人越过了一道线。
钟塔的整点钟声响了起来,我看着时间定格在5月18号早上8点整的那个位置。
我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七天之后就会知道结果。
我看着妹妹她无力的睁开眼睛,目睹着这一切,循环日的开始她的状态总是能稍微好一点,至少我不用盯着着她胸前的被子有没有起伏,就知道她还活着。
镇长把头探向窗外,手顺着外面的巷道指了指,狠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眉头又皱了起来。我发现是昨晚那黑影逃窜的方向,顿时心生疑虑。“昨晚那人杀了人?”我暗自思肘,心里顿生寒意。
狠角回头走向我,用一种可怖的眼神瞅着我,我的喉结不由自主的动了一下。
“如果我发现屠夫的死和你有关,那你可就麻烦了!”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怎么想也想不出我和那个莽夫能搭上什么干系,这不是赤裸裸的躺枪还能是什么?
他说完便大步的向外走去,镇长也尾随其后,白头发老头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陈宇则用另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所有人的心里都在盘算着什么,那些诡计通过他们的眼睛传达给我,但我只能沉默,忍气吞声,在这无限循环的日子里,享受着不老的容颜和无尽的自在。没有人会逼着我必须功成名就,努力上进,没有人会嘲笑我挥霍人生,不谙世事,富豪不再让人心生敬畏,贫穷也未必让人瞧不起,一切的目的被简单化——活着就好了。
房门又被关了上,我脸上的一切表情重归于平静,冷漠。怂,这是最真实的我。
我打开冰箱,想起阿姨送来的食物,它们并没有安静的躺在冰箱里,我猜它们估计是连夜飞回阿姨那里,或者会一切“瞬间移动”之类的法术,总之它们不在冰箱里了。
我甚至怀疑过吃进去的食物是否还留在身体里,我确实吃了它们,但我并没有排泄他们,可我总是解释不了。
妹妹喝了汤,我穿上了那件满是破铜的衬衣,制服已经不在屋子里了。我似乎满血复活,想起上个循环日的最后一天,阿鹏抢走的那些钱,我现在信心满满那些钱肯定可以回来。
楼道里的状态依旧,但依然有人愁容不改,他们思索的事更为严峻。相比之下,我活得还算相对轻松。
赵大爷的水果摊改头换面,一个烂果子都没有,只是还是没有人买。看到我时他冲我丢过来一个果子,喜笑颜开。
依旧走在这条熟悉的路上,我环目四望看着那些莫不相识的人群随处可见的戒备目光,有的甚至遮脸掩面,生怕被人劫持或被人认出。
那些路旁的树木永远不会枯萎,草丛也会越来越茂盛。世界仿佛在时间中消蚀,又重塑成一个崭新的形态,只不过不再有颜色罢了。
我今天没有遇到任何一个能影响我心情的人,除了早上得知屠夫死了之外,我没在路上遇到陈宇,醉鬼,阿鹏,所以很快我就到了工作的地方。
胖姐直挺挺的坐在窗口旁,神色慌张喘着粗气。然而我从她的那副神情里读不到任何喜悦。
“小安!”她一见我就迫不及待的叫了我的名字。
“钱没回来!”
我的耳边嗡嗡作响,这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但凡没有被销毁的东西过了循环日的最后一天都会被重置。这是生活在这循环世界之中的人类孜孜不倦验证求解的结果。
然而,那些钱没有被重置只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阿鹏销毁了那些钱。
“他娘的!”我心里不禁暗骂,心想阿鹏冲破了自己的道德防线抢走了那些钱,就是为了销毁那些钱?我不禁啼笑皆非。
“还有更糟糕的!”胖姐手背敲着手心,额头上躺下豆大的汗珠。
“那个粮食老板,叫郑夫辰的人,今早过来说要取走他账户里的钱!”
我不知道我的脸上是什么表情,透过胖姐的瞳孔我能瞧见自己目眦欲裂的两只眼睛,那副久违的惊恐让我倍感愚蠢。
“胖姐!你先回去!这里我来应付吧!”一句话脱口而出,随后我便追悔莫及。她可千万别一走了之。
“你行吗?”胖姐有些疑惑。
我想了想,最后还是勉强冲她点了点头。她没有做声,默默的走出门去。我则瘫坐在座位上看着空空的银行,脑袋里苦苦思索一个给不了他钱的理由。
窗外几个人影一闪而过,我能听见厚重的皮鞋踩在石子上的吱吱声,我知道是狠角他们来了。但我始终也没有想到一个理由。
“又是你?”我又看到狠角那可怖深陷的眼窝里,一双冷漠的眼睛向我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
“怎么哪都有你这小子!”他上前一步拽住我的衣角,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而让他失去了耐心。
“钱……钱被抢走了!”我吞吞吐吐的说道,声音渐趋沉寂。
“什么?”一声怪叫从他的唇齿见迸发出来,如野兽嚎叫般在我耳边回荡开来。
他把脸渐渐逼近我的,我扭头,只得用脸上的皮肤来忍受他鼻空里暴戾的呼吸。我觉得他每一次沉重的鼻息都犹如一个巴掌,我脸上的痛觉系统已经准备的十分充足。
他的怒火一下子下去了,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问题。
“谁抢的?”一声恐怖的呢喃。
“是阿鹏!”他听后脸上露出格外诧异的神情。
“那小子敢干这样的事?把你知道的跟我说一遍!小子,不然我今天让你爬着回去。”狠角虽狠,但他从未越过那条线。
“我……我只知道这些。”我说。
“屠夫的死,和他有关系吗?”
“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些!郑……郑先生。”我努力用一副真诚又无辜的表情对着他。这招似乎很管用,他紧握着我衣领的手渐渐松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