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政笑盈盈地替老爷子将拐杖从地板上捡起来,“阿公。砸了你们的窗户,是我不好。”
“别以为——”喝过儿媳妇递给的水,老爷子舒缓了情绪:“我不知道你心里打得什么算盘。”
司徒政失笑,安家人护犊子,对瑶儿来说是好事;但于他来说,并非如此。
“瑶瑶。”原本就有台风登陆,雨水从破碎的窗户飘进来,杜嘉佳拉着安云瑶的手:“去帮阿娘,找块能遮雨的塑料薄膜来。”
安云瑶点头。
司徒政想跟着过去,却被安氏父子堵着。
方才杜嘉佳小声地对安云瑶附耳,让她记得通知安云哲回面包店。
电话嘀声响起。
“瑶瑶?”安云哲正开着车,脖子上夹着电话,“接到阿公了?”
“嗯。”
“怎么语气这么低沉?”安云哲手握着方向盘问道。
“你心里清楚。”
安云哲有时候觉得,如果当年自己没有选择去帝都念大学,而是留在南湖,会不会结局就会不一样。
现在,妹妹也不知道是不是长大后要避嫌,还是因为那件事情以后造成的阴影。
真想念小时候啊。
“司徒政到咱们店里了?”
安云瑶听到安云哲在听筒里说的名字,心脏有些发麻,“总之台风天,你快些回来。”
她迅速地挂上电话,然后调整好情绪,找来一块很大的薄膜,走进厨房。
“如今瑶瑶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老爷子正坐在客厅里,语重心长地对司徒政进行教育,“你该知道避嫌。”
“你说的那些,我都懂。”
安大郎最气司徒政这点,就好像坏人都让他们爷俩当了,这个肇事者,反而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光说不干,嘴把式。”安大郎气得肝疼。
“阿公。”司徒政尽量隐忍。
也幸好在覃朝时,司徒政在老皇帝面前干得最漂亮的事情也是隐忍。
他不能吓着瑶儿,今天给她的信息量只是冰山的一角,还远远不够去洗清他们之间的误会。
“按照您的意思,瑶儿对我没有什么感情,是我死皮赖脸?”
老爷子听司徒政说完这话,脸都快绿了!
该表扬的地方,还得表扬。
司徒政不愧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倒是没白长这利嘴。
“不是这样,还是我们瑶瑶缠着你?”安大郎这听司徒政说得那混账话,血液升上来,青筋凸起,握拳就想打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杜嘉佳插不上话,只好寄希望于安云哲回来。
不过,她也不笃定安云哲会不会回来,毕竟当年刘思婷的事,父子俩实在闹得太厉害。
正想着,门外传来汽车引擎关闭的声音。
安云哲迈着长腿,就好像念大学第一次回到家里一样。
“阿公。”他走到老爷子面前,过去就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您老终于舍得来香岛,孙儿想死你了。”
空气正尴尬着呢。
“你小子!”老爷子红着脖子,他预备要找安云哲算账,“谁让你将咱们家面包馆的地址,告诉别人的?”
这里除了司徒政,哪里有别人。
安云哲松开手臂,也收起来脸上的顽劣,他清咳几声,算是润了嗓子,“不告诉不行啊,人家现在是瑶瑶的教授。”
“教授?”
安大郎是个俗人,也不太懂什么职位,就觉得跟安云哲一样,在正常的年龄该参加工作就参加工作。
“是啊。”安云哲并没有看安大郎,他揉了揉鼻子,对老爷子说:“阿公。你也不想着让瑶瑶在上学期间,出现什么考试不及格吧?”
“笑话!”老爷子拄着拐杖,他义愤填膺,“我们瑶瑶可是十七岁就读了研究生!能出现什么考试不及格?”
“不一样的。”安云哲装作很好心地提醒,“念研究生的课程,不光是靠着学生自己的努力,还得看教授愿不愿意放人——”
“你们这是徇私舞弊!”老爷子抬起拐杖,就想着打安云哲。
“安家怎么就养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玩意儿!”安大郎因为气不过,顺了句嘴,“自己找个二婚、又不会下蛋的公鸡丢脸,现在还要毁了你妹妹的终身幸福!”
“孩子他爹!”杜嘉佳急忙阻止安大郎。
瞧着脸色陡然发白的安云哲,安大郎的内心也开始后悔。
可是,说句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
尽管已经暂时糊上了破碎的玻璃,仍旧有风从厨房捎过。
安云瑶蓦然回想起自己刚来香岛时,刘思婷听到自己说起孩子的事情,脸上的光芒忽而暗淡。
她跟大哥的事情,也是这两年,申请读香岛大学,教授提起的。
不过,那时安云瑶并不知道刘思婷是二婚,她只是知道刘思婷比安云哲大。
当自己把两个人恋爱的消息,告诉家里,安大郎和杜嘉佳好像表现得并不是那么乐观。
当时,安云瑶倒是没往深处去想。
自古以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怪不得,先前说学成回就回茶花镇的安云哲,打算长久在香岛发展。
怪不得,刘思婷哪怕过年,也没有跟他们安家一起过。
“如果不是今天阿公会来——”安云哲理了理领口,“这个家,我永远都不会回来。”
“大哥!”
司徒政的事情,已经让家里人气氛够紧张。安云哲如今说出伤害家人心灵的话,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安云瑶拦着拂袖要走的安云哲,“今天阿公第一次来香岛,阿爹刚刚也是因为在气头上谴责了你几句,你不要往心里去。”
就像小时候,有很多伤人话,并其实不是出自于真心,只是选错了表达方式。
安云瑶想,安云哲总会明白的。
尽管最近几年,南湖也在突飞猛进的发展,只是茶花镇属于千年古镇,想要跟进香岛的速度,显然是不可能的。
“小哲。”
老爷子也知道大儿子的嘴巴不会说话,而安云哲从小心又细,再加上这两年找了个二婚的女人进家里,安大郎这种爱面的人,心里头怎么能过意得去。
“我这个糟老头子请不动你,可你妹妹今天亲自下厨,也不能留你吃顿饭吗?”
“就是啊大哥。”安云瑶立刻领会老爷子的意思,她道,“我的手艺,你就不想尝一尝?”
安云哲也不想着把家庭氛围搞得很紧张,给了台阶就自己下,他顺带着对那个古装男人说:“司徒教授也留下,一道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