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清白

随着卫如蔓的话一落音，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打量起卫婉兮和素雨的衣裳来，大小姐上身着一件淡绿轻纱罗衣、纹理斑驳、飘逸秀丽、下身一袭百花裙、上有百花绣饰、腰间一条银色腰带系着细腰、一块软玉玉佩摇摇晃晃、素手纤纤、攥着一块浅绿色菡萏帕、与身上的淡绿罗衣相交辉映，更显富丽堂皇。而素雨身穿那件标准的浅色婢女衣裳，的确，晃眼一看，颜色好像都差不离，但只要靠近细看，高贵无比的主子的华丽质地和促使丫鬟的粗劣质地也是很明显，连服装的样式也分外明朗，不过呢，大家这一看，心里的确明亮了几分，对于那风流成性的席野生，有如此粗心大意，迫不及待的把石头当珍珠，这也不难被人理解了。

再一看卫如蔓手中高举一物，听着清新悦耳的女声，嗓音中含着笑意，如同春日里花开缓缓，雍容和暖：“这看似大家闺秀，名门望族里的千金所佩戴的香囊，似乎并不能说明什么，只不过，这却是在大楚，独一无二的卫家大小姐身配之物，不相信，请看这香囊里面的别有洞天……“

卫如蔓把所有人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此刻，她望着卫成峰，甜甜的笑道：“父亲，看来您很想看看这里面深藏的玄机了，是吗？“紧接着她边把金色锦缎缝制的香囊交给卫成峰，一边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这香囊里装的宝贝还不只一个，比如那张纸条上面写着：泰安寺后山凉亭必经小路，切记，落款，玉慧。又比如那生辰八字……父亲，这可是从席野生表哥身上掉下来的哦！“

卫尚书打开锦缎香囊，拿出里面的纸条，细心查看一番，随即脸色巨变。卫如蔓说得字字属实，单不看这香囊属于卫婉兮别无他人能在大楚拥有的殊荣，这生辰八字的的确确是她本人无疑，而这玉慧两字，却是自己当年赐与爱女的字！

护国夫人和席琳看着眼前的一切，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不就是卫如蔓打了自家儿子吗？此刻怎么又出现了香囊和纸条了？难道是——卫婉兮和她母亲，显然是想借自己的手除去卫如蔓这个庶出之女！？可是，凭什么要他儿子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护国夫人已经明白了几分，心底的愤怒完全表露在脸上，她在努力克制着，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事态发展。

“岂有此理！完全是胡说八道！！“一声怒吼，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原来是何玉莲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愤怒，表情已然暴露出令人恐怖的扭曲。

卫如蔓不为所动的淡淡说道：“母亲，你若还不肯相信，大可以做字迹判断，看这纸条上的字到底是不是婉兮亲笔书写，看看这香囊是不是婉兮的，问问父亲，这玉慧两字的由来是怎么样的！“

“去把大小姐的字帖拿来！“因为这事先前何玉莲的确是被蒙在鼓里，当她知道后，只认为是女人一心要辱卫如蔓，令其身败名裂而除之后快。所以，断然不会相信一向冷漠对待席野生的女儿，是绝不可能跟这花间浪子有什么牵扯不清的地方。为力缆狂澜，不得不另辟新路……那么，此刻从这纸条上的字迹开刀，也不失一个险中求胜的好办法！

很快就有人拿来了大小姐平日里的字贴，卫尚书与何玉莲亲自认真仔细地比对。何玉莲先前那强装出来的稳定神态，在对比过程中渐渐崩溃，额头上逐渐出现了密集的汗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精光，卫尚书的希望也在瞬间瓦解，不过这更增加了他的疑问，自己一直最很疼爱的大女儿，一向期望最高的爱女，怎么会有如此荒诞的行为……

卫婉兮同时看到父亲母亲两人望着自己的眼睛里投射出来的恐怖寒意，一时无法掩饰住内心的慌乱：“父亲，女儿是冤枉的，女儿在祠堂里的出来后，一心想要与婉兮姐姐维持好姐妹关系，才借去泰安寺感恩佛祖最近临幸我们家的理由，约婉兮姐姐前去……父亲，那根本就不是我的字迹，我没有做过的……是不是，父亲，你一定看出来了，对吗父亲！父亲——你一定要相信女儿才是啊！”

这件事，牵涉到一个丫头，倒是没什么关系，大不了劝劝四丫头放人就是，然而，竟然还牵出两位身份金贵的小姐来了，是不是玩得太过火了点！？老夫人看似无意识的咳嗽了两声。

卫成峰一看老夫人那变了颜色的脸，立马当机立断：“好了！大家都给我住嘴！今天只是生儿去寺庙上香，不小心走错了路，被人误以为是采花大盗而被打了一顿。生儿受的委屈，改日我就算烧了泰安寺也定叫寺里的最高长老亲自登门给你们一个交代！护国夫人，你们先回去给侄儿找大夫医治伤势才是现在最紧要的！”家丑不可外扬，直接关系到卫府声望和最尊贵的小姐们的清誉问题，断然不能有外人参与其中的道理。

护国夫人一听此话，再看他的神情，明白了这事就这样被定下了结论，没有再继续追究的可能性了。心里尽管万般不服，也只能隐忍了下来。所以，不得不冷冷地站起来，一挥衣袖：“抬着三少爷，我们走！”

何玉莲急忙站起来，讪讪的说道：“要不，妹妹先到我房中小歇一会？”随即扭头交代道：“周妈妈，还不赶快领护国夫人到逸韵院休息一下。”

“不用了！”护国夫人丢下这句冷冰冰硬邦邦的话，头也不回的跟随着担架，愤怒而去。

何玉莲目送着她们远去，暗叹一声，妹妹，此刻的确不是你我姐妹计较的时刻，而是我的女儿的清誉名声必须得到清白，你多理解吧。

这时，老夫人对李妈妈使了个眼色，李妈妈立刻会意，支开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丫头妈妈们。

“你两个还不给我跪下！”卫成峰一声响亮的怒喝随即响起。

卫如蔓规规矩矩地跪了下去，低垂着头。卫婉兮却还没反应过来，站在那里不动，平日里父亲万般宠爱她，所以就算此刻，她也摸不清父亲是真生气还是不过是走走过场。

卫成峰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他冲着纹丝不动的卫婉兮吼道：“不成器的小东西，你也给我跪下！“

卫婉兮头脑发懵，楞在当场，不敢相信地望着这从小到大都不曾动怒呵斥自己的慈爱父亲，旁边的妈妈轻轻拉了下她的衣角，她才木呆的跪了下去。

何玉莲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立马心疼得抹起了眼泪，随即颤着声音向卫成峰哭诉道：“老爷，女儿从小在你手掌心里长大的，这冰寒刺骨的天，石板上还没干爽呢！你真忍心让她跪在这冷冰冰的石板上啊……“

卫成峰看了看爱女卫婉兮，那凝雪香肌，如羽若脂，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原本殊璃清丽的脸蛋上因受了打击般，原本红润的肌肤此刻显得几分煞白，令人一看不由得心疼万分。他本能的想让她起身，可是，这句已在喉管的话，却被旁边的一道直直的眼光卡住了，他一迟疑，迎上卫如蔓那双黑白分明的凤眸，察觉到那里面有一种说不出的审视味道。有那么一秒钟，卫成峰几乎感觉到自己的老脸有些滚烫的迹象。

而同时，卫如蔓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女儿行事莽撞，在那慌乱的情形下没有看清楚到底是采花大盗还是表哥就乱喊了起来，惊动了来寺庙上香的人，导致表哥被误伤，更是连累父亲和母亲，女儿甘愿领罚，请父亲重罚女儿，以缓解女儿的万分内疚。“

这丫头的声音，清冷干脆，滴水不漏，到底是想干什么？卫成峰深感震惊。

听起来是领罚，又像是在为自家丫头讨一个说法，实际上哪有这么简单！何玉莲木然的看着卫如蔓，心底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但也十分清楚，此刻这事情如果真要追究到底，对宝贝女儿卫婉兮却是万分不利——她立马换上一副菩萨显世的慈爱模样，快步走上前去，弯下腰，双手欲要扶起卫如蔓。

“哎呀乖女儿，看你说到哪里去了，你父亲疼爱你都来不及，怎么会降罪与你呢？你也只不过是刚回家的小姐，什么都不熟悉。这也是我这当家主母没能做到的，又怎么能强加在你身上呢？乖，快起来吧，地上很凉的，至于素雨丫头，如果你真愿意放她去席家，我来做主安排了就是……“

“父亲若不责罚，我就不起来。”卫如蔓仿佛没有听见何玉莲说的话，用力挥开那双近身的手，不看任何人，眼睛静静地平视着前方，唇角微微上翘，语气出奇的平淡，然而却也给人一种分外的执着。

她这不肯善罢甘休的态度，分明就是要一个结果。而这结果，并不是真的责罚她，或者是给她丫头素雨一个交代什么的，她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分明就是指向卫婉兮！

最可气的是，怎么会这么巧合，凭空出来这么一个香囊，让卫婉兮真是百口莫辩，她总不能实话实说，说这香囊原本是从卫如蔓身上偷下来的，却不知道现在怎么突然就换成了她的了，纸条是用来约定表哥，到时间去小路上霸王硬上弓，令卫如蔓在光天化日下名誉扫地。可是现在纸条上竟然莫名其妙的多出来玉慧两个字！如此一来，自己又如何能在此事中全身而退？

正在此时，却见何玉莲咬了咬牙，满含泪水的跪了下去，在大家一片惊愕中，卫婉兮急切的高呼：“母亲，你这是做什么啊！“

何玉莲看着卫成峰，意志坚定的缓缓说道：“这件事情牵涉到了两个宝贝女儿，实在是我这当家主母失职之过。老爷如果真要惩罚，就重罚我一人即可。如蔓刚回府，难免不懂得维护卫府声誉，婉兮身子娇柔……“话还没说完，就已显啜泣，仿佛她受了莫大的冤屈。

卫婉兮突然侧脸看向卫如蔓，恨恨的说：“你还在哪里干什么？还不来扶母亲起来？你可真卫府的一个好小姐啊！？

可是卫如蔓依然只是默默的跪着，低垂着头，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也没听到，如同一座雕塑。

卫成峰心头又一震惊，名门之后，从小便受到良好的调教，懂得礼仪上的品德和修养，更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而眼下这四丫头，显然是一副视死如归的心态……

此刻，整个院子万籁俱寂，只有老夫人手里的佛珠在不停地转动。

尽管此刻已是太阳高照，但昨晚的一场暴雨，让地面上的湿气并没有减退，再加上寒风习习，连站着的人，也都被承受着寒冰入骨的折磨，更何况跪在湿漉漉，硬邦邦的地板上了，更别提卫如蔓还穿得格外单薄，可她就这样纹丝不动地跪在那里，如同一座石雕！

卫成峰看着面前的这女儿，感觉到了太大的不可思议，更有种很陌生的惊诧困惑着他。

全场的人都在沉默地等待，静静地看着卫尚书，此刻，他需要给大家一个明朗的态度，是维护他的心肝宝贝卫婉兮，还是追究出结果，给卫如蔓这个刚回府的庶出之女一个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