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安与人面虎在悬崖峭壁上僵持时。
大凃王朝,擘坨山脚。
林中,赤裸上身的男子靠在树上,脚边是一柄薄如蝉翼,有一线殷红的长剑。
就在刚才,男子去了一趟无影阁。
“看来你已经选中那人当你的传人了?”
不远处,年轻白衣僧人赤脚立于树梢,清风吹拂,树梢摇摆,白衣僧人也随之起伏。
“嗯,只是留下一些传承,不至于让青霄剑宗就此消失。”
白衣僧人宣明说道:“让无影阁的杀手去杀他,并不算修行的好方法。”
“却是最直接的方法。”
“你就不怕他死了?”
男子语气平淡,“那他就不配做青霄剑宗的传人。”
日后陆安身份暴露,无论是明是暗,都会有无数人想要他的命,如果连无影阁的杀手都对付不了,干脆死了,也一了百了。
宣明虽没见过陆安,但不免也有些好奇,有什么人值得顾白如此上心。
要知道当年整个天下,能值得顾白多看一眼的,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不过接下来,宣明突然转头,看了眼远处。
“你的麻烦事又来了……”
说完之后,宣明闭上眼。
顾白只是伸手握剑,直直一劈。
霜白剑气从天而降,下一刻,极远处只有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躺在地上。
与那具尸体一起分开的,还有后面一条宽达十数里的淄波河。
河水激荡,一道深可已见底的“缝隙”截断整条河流,十数息之后,待残留剑气消失,河水这才恢复正常。
“归元境而已,从来不是什么麻烦。”
顾白神情平淡。
宣明低声诵经,随后轻叹一口气,“你的剑越来越厉害了。”
在宣明的僧衣上,数道剑痕犹在。
他以道真境对上顾白的归元境,竟然依旧无法胜过顾白,也无法强行带他回悬月寺,万般无奈,他也只能等在顾白身边。
“你这样一直杀下去,并不是个办法。之后会有道真境的人前来围杀你,现在随我离去,还来得及。”
顾白没有看宣明。
“悬月寺能挡得住十个道真境,也许也能挡住一百个,但如果是剑仙呢?”
宣明沉默。
就算是寺中枯坐苦禅的老和尚出手,也不见得能挡下剑仙一剑。
更何况那位剑仙极有可能是三百年前就无敌于世,一线崖的崖主,名号为青莲的人。
顾白打量着手中长剑,开口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想,有人想杀我,那我就先杀他们。谁本事不济,谁就该死。”
顾白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开口,“青霄剑宗的人命,总该有人偿还才是。”
也许青霄剑宗的人都是死在楚剑歌手中,但却不是因楚剑歌而死。
陆安也许永远都不知道,雨中的那次相遇,并不是顾白第一次见到陆安。
实际上早在一月之前,顾白就已经留意到他了。
顾白觉得陆安和自己有些像,却不希望对方和自己走一条同样的路,仅此而已。
如果当年的楚剑歌走了另一条路,是否会有不一样的结局?他估计是看不到了,不过没关系,这天下能看见就行。
宣明眺望远处,轻声道:“如我是闻,曾闻如是,如是所见,曾生何恨……”
顾白靠在树上发呆。
他既没有恢复伤势,也没有恢复修为,一切只不过是顺其自然。
————
一夜过去,断崖周围浮起一层薄雾。
人面虎很有耐心,就在上方等着陆安。
估计是觉得身为妖,被陆安一个人类戏耍侮辱,咽不下那口气,所以想要在这儿耗死陆安。
毕竟陆安已经身受重伤,不食不饮,用不了几天就会一命呜呼。
陆安现在虽然还是重伤未愈的状态,但好歹也接上了手臂和肋骨,有两门心法辅佐,相信用不了一两日,应该就可以恢复大半。
现在他想的是该找什么方法才能宰掉人面虎。
另一边,小捕快被马车拉走,到了附近的城池,他第一时间是跑到衙门找人,看看有谁能和他一起去除掉虎妖。
本来刚开始还有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可一听到小捕快是要去对付山中背上长着人脸纹路的虎妖,那些人直接一哄而散。
人面虎危害一方多年,为什么没人前去剿灭?
还不是因为它皮糙肉厚,不惧虎砍刀劈。
让他们这群人去杀人面虎?
开什么玩笑!?
去了只会成为人面虎的盘中餐而已。
有个年纪稍大的捕快安慰何意,“小兄弟,这事你就别想了。都这么久了,你那个朋友没准早进了人面虎的肚子了。那些山里的妖怪不是我们能解决的,这事我们早就上报给了斩妖阁,是斩妖阁迟迟不派人来,我们也没法子。”
听完之后,何意心如死灰,坐在衙门口,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
入夜,陆安依旧调息。
头顶乌云密布,将星河光辉遮挡其后。
人面虎不再安静等待,而是打量自己与陆安的距离,似乎随时都想要一跃而下,将陆安吞入腹中,再落到下方从岩壁中伸展出的老松树上。
当身体的伤势勉强恢复到不影响行动时,陆安打量下方的景象,站起身,对人面虎说道:“畜生,小爷我就在这里,有本事你就来吃我啊。”
人面虎眼中凶光大盛,恨不得一爪子拍碎这个可恶至极的人类猴子的脑袋。
可是它刚准备动身,脚下的松树咔嚓作响,已有些承受不住它的重量。
这两日它虽然驾驭妖风减轻自己的重量,可就算如此,崖壁上的老松也无法一直支撑下去。
就在人面虎想着如何吃掉陆安时,陆安突然动了。
他猛然一跃,在即将下落之时,持剑插入岩壁,踩住岩壁上的凸起,随后攀岩而上,挥剑斩向人面虎。
人面虎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妖风骤起,将它整个身躯包裹。
当陆安改变出剑轨迹,落向人面虎脚下的老松时,人面虎已经离开了老松,跃到了远处凸起的岩石上。
人面虎四爪如钩,没入岩石,整个身躯匍匐在岩壁上。
将老松斩断,陆安一手扣住树根,吊在半空中。
“这畜生够机灵的。”
【以为这么简单就能让人面虎掉下去?一头猪活一百年都该变聪明了,更何况是一头虎妖。(不过你的方法蠢是蠢了点,倒有可取之处)】
“什么意思?”
【猫怕水。】
陆安愣了愣,然后破口大骂,“猫怕水,老虎还怕水么?这他娘的还是只虎妖,活了一百年的虎妖!”
【你一路上就没发现奇怪的地方么?在人面虎的领地里,没有水。】
“滚犊子!想骗我引这畜生下水,万一它会游泳,我这样子别说御水凌波,能不能游几里路都是个问题。”
【那你和它在这悬崖峭壁上耗着吧,看看你能不能耗过一只虎妖。】
陆安犹豫不定。
就在这是,他视线落在下方的河面。
“船?”
下一刻,状似小船的东西突然亮起一盏灯。
灯火摇曳闪烁。
紧接着,灯火越来越亮,离陆安也越来越近。
倏然,那一点亮光化作一道水桶粗细的湛蓝雷霆,从陆安头顶扫过。
“轰隆!”
整座断崖震动,岩石滚滚,从上方坠落,砸入河中,溅起十丈水花。
“咕咚……”
陆安咽了咽唾沫,心悸不已。
“什么鬼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