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宗善和家父萍水相逢之时,还带着满身的鲜血,他的英姿脸部全被血污覆盖住了,当时,我还在家父身旁玩弄着一些文案,突然就见到这样一个负伤累累的人,着实有些接受不了,因为恐惧,我准备溜走,但,被家父拦下了,还偏偏把我拉到他跟前,逼迫我目睹着眼前的一切,主要也是怕我忌惮战争的残酷吧,虽然,我只能看见宗善像刚从血水浴中泡过一样成了“红人”。
家父搂着我坐在椅子上,宗善就坐在偏椅上,旁边有医师为他揩去血污,当然,也止不住血滴渗透到泥土中,那时候,家父已经接管了入境的一切事务,也就是说,无论什么人,只要想入境,就必须经过家父的批准才可以放行,家父大概就是在那样一个职位上,这期间,也有一部分中原的义士过来,通常,家父都是表面上坚决不放行,私下里为他们开辟暗道,让他们暂时隐居下来,日后,不断地回归到塞外。
整体上,那些义士的数量也不多,渐渐的,就逐个潜入到了塞外人的生活中,但,宗善就不一样了,他以这样的容貌进入塞外,还持有特殊的武器,难保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为了安全起见,家父把这件事奏报给了大族长,以表现自己的恪职尽守,大族长传回的指令是,先为宗善疗伤,同时,把他幽禁在一处严密的院子里,以待观察。
几天之间,来来往往的基本上都是医师,听家父说宗善身上的伤大多都靠近要害,所以,比较难清理,搞不好,会波及到自身性命,好在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体制,不论失多少血,总会在体内滋生出新的血流,而且,还是源源不断地,但他似乎并不清楚,也就没法控制,才造成了医师遍地走的现象,他们都是为了擦拭宗善身上的血污的。
的确,每个医师手里都拿着一块血淋淋的药布,那处院子也没有水源之类的基础设施,他们只能来回走动,倒是形成了一股清流游荡在了百姓的正常生活中,家父也就没再过问,当然,要过问也是暗地里过问。
一天,宗善突然奋起,吓走了所有的医师,不一会,家父就在帐前看到仓皇逃窜的医师,便带兵去了那处院子,在院子门口,家父看到了浑身是绷带的宗善,虽然看起来还是很别扭,但至少,没有了鲜血的渲染,起码比之前精神了很多。
转眼间,家父猛然看到了飘在半空的螟蛉之月,正跃跃欲试,一副饥渴难耐的气势,毕竟,这对塞外和中原人来说,都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奇观景象,既畏惧,又膜拜,就连饱经风霜的家父都在不停的后退,生怕螟蛉之月会下来穿过自己的身体。
好在,宗善是清醒的,没有人员伤亡,之时,先前的那些医师被吓得不轻,据说一个个都蜷缩在自己家里,不敢再出门,还好家父没有带我去,否则,我这辈子都会有阴影,虽然具体是何景象,我没能看到,但,等到家父回来的时候,我发现他的双腿都在不停的发抖,面无表情,明显是受了刺激,我前去戳了戳家父抖动的躯体,却不曾想,家父立马就瘫倒在了地上,抱着文案抽搐,也吓得我慌忙跑出了营帐,找玉娇去稳定情绪。
到现在,病重的家父只要一听到宗善二字就会拼尽力气缩到床榻的一角,实话说,塞外的祖上就是普普通通的凡人,也没有经历过什么神明的灵异事件,多少年了,一直作为人族,本本分分的耕耘,有时候也会战争,但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战略对抗,所以,可能心里承受能力比较差,跟着家父一同前往的将士在后来,逐渐抑郁而亡,在世时间都不长,有的就直接当场因惊吓过度而猝死,真不敢相信,当时到底经历了什么。
还好家父见过巫术,类比一下,也能慢慢恢复神志,在家父调养的这段时间,我因为好奇,便只身前往,在和宗善见过面之后,才说明了一切。
当时的情况是,家父一行人因为惊诧,也是没问什么就慌忙地往回走,毕竟,那时候,宗善也不清楚眼前的这一堆人到底是倾墨书阁派来灭他口的,还是要抢夺螟蛉之月的,他总要做好战斗的准备,也没有意料到那些人正是救助自己的恩人,就这样误会了,他大概也知道是螟蛉之月把他们吓跑了,所以,在他们走后,宗善就把螟蛉之月捆在了自己身上,不再让它窜出来面见其他人。
只是,那处院子里什么也没有,而且,给他提供帮助的人都被自己吓跑了,所以,他只能干等着,肚子空了就饿着,嘴巴干了就渴着,反正是哪也不去,毕竟,他也清楚这是塞外,不能平白无故的制造麻烦,等着等着,也就等来了我。
我见到虚弱的宗善,心生怜悯,便带着他走出了院子,到了自己屋里,给他吃喝,毕竟,我那时候也不算小了,也该明白什么是仇,什么是恨了。
我们边吃边聊,聊完自己聊世俗,聊完仇恨聊世道,聊到最后,我们突然认识到,彼此都遇到了一知音,虽然,这年龄差距可能有点大,但也无妨。
为了不让塞外百姓再次受到惊吓,我把宗善安排到了自己的书房中,并答应他,总有一日,我会为他已故的双亲报仇,因为我们都明白,倾墨书阁存在的意义除了侮辱天道就不剩什么了。
同时,为了让家父安心,我故意放出宗善逃走的消息,也就瞒过了,后来,家父挑拨我和月影的时候,自己就曾派宗善拿回了那一堆联络的书信,根据家父的身份,那些书信留在他那也并不是最安全的选择,至少,万一家父的身份败露了,我也可以通过指认家父,而不受到更大的牵连,继续潜在塞外。
在准备出征的时候,又有人来报,宗善已经到了倾墨书阁,不由得加快了进军的准备工作。
临出征之前,我和小妹,玉娇,泠羽,围坐在一起,总结着前朝往事,并对营救宗善制定出了战略部署,就这样,我重新穿上戎装,准备向倾墨书阁进发。
此时的汴州城内,却在上演着一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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