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都不知闯了多少红灯，为了孩子，顾念也顾不了许多。
风风火火赶去学校，保安盘查后放她进入，一阵风似地直奔教学楼顶层，一边奔跑着，一边给班主任曾老师打电话。
班主任告诉她，孩子在宿舍等她，假已请好，而她本人正在上课，不能陪她去宿舍了。
顾念只好自己调转方向去宿舍，宿管老师认识顾念，见孩子家长来了，顿时松了口气，热情洋溢道，“芸颖妈妈，你来了，曾老师给我打个招呼，让我等着你来，午休完，我都不敢走。”
说着话，宿管老师带顾念去了508室。
宿室里，孩子躺在挨门边的下铺上，双颊通红，脸色有些泛白，头发篷乱，盖着简单的铺棉被，听闻声响，撑起身，见是老妈来了，孩子眼神闪烁了下，复又黯淡下去，“妈。”
轻轻唤了句，孩子吃力起身。
顾念赶紧走上前，弯腰摸了摸她的额角。
滚烫的温度吓得她在心里哀嚎了声。
向宿管老师道了谢，顾念替孩子收拾着书包，牵着孩子走出宿室楼。
“你按时吃药没？”
上车时，她关切地询问女儿。
“吃了，可是，也不知道怎么的，这烧退下去了又起来，反反复复的，我鼻子也不通，主要是还有两天月考，我怕考得不理想，所以，想让你来接我输点液。”
尽管是个女孩子，自小身子却很结实，打针吃药是没少，但从没挂个点滴，看来这次不挂是不行了。
护士拿着吊瓶进来时，顾念没有问，江芸颖也没说话，只是静静躺在病床上，伸出右手，任护士姐姐将针头扎进了静脉血管。
挂完针，护士温柔地对她说，“高烧，有点严重，恐怕得输一周的液。”
“医生，我女儿要考试，能不能少输两天。”
顾念怕耽搁孩子学习，出声请求。
“这个不敢保证的，等她输了液来看情况吧，再怎么样，也得医好病再去学校。”
学习固然重要，自然比不上身体重要。
就算考个清华北大又怎么样，没有一个好身体，一切都将幻化零。
“嗯，好。”
女儿挂着吊针，顾念只得坐在病床边照顾。
江辰打电话来了，顾念把女儿生病的事告诉了他，江辰也很着急，半个小时后也跑来了医院。
询问了病情，见是普通的感冒，终于放下了一颗提到嗓子尖口的心。
输了几瓶液，吃了两顿药，江芸颖头晕症状得到缓解后，她就闹着要回学校，可是顾念俩口子哪里敢让她回，如果再烧起来可怎么办，高烧可不是开玩笑，严重了，不及时控制的话，会烧成傻子的。
不是她们小题大作，孩子正是用脑阶段，顾念自己有过亲身体验。
记得那年高二，有一次，她也是发高烧，老师给老妈打电话，老妈迟了一些去，后来病情虽然得到了控制，可是，后来她成绩就下滑了，不是她自己找原因，是真的在后来的学习过程里，始终进入不了原来的学习状态。
现在学校学生的竞争，不知比她们那时强了多少倍。
她可不敢掉以轻心。
下午输完最后一瓶液后，孩子情况有所好转，又不愿意住在医院，顾念夫妻俩只得将孩子带回家住。
那天晚上，江芸颖躺在她那间粉色的小屋，玩着小游戏，顾念给她端水进来吃药，发现她在打游戏，眉头轻蹙，“头还晕吗？”
“还有一点。”
喂女儿吃了几片药，顾念站在床头久久不曾离去，打完一盘游戏，江芸颖很规矩地放下了平板电脑，仰起头，冲着她眨了眨眼，这眨眼的眼神，神情简直与江辰如出一辙。
走出去，谁都知道，这姑娘是江家老二的娃!
以前，街房邻居老这样说。
“你干嘛？”
孩子问。
“不干嘛，我就觉得，你们这些孩子打的游戏，我一点都不会，更看不懂。”
她照实说，其实，心里是不乐意孩子玩游戏的。
孩子相当聪明，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知道老妈想说的不是这个。
“妈，我就打两盘，放心，打完了，我就不打了，整天做题，脑子太累了。”
“行，打完两盘就睡觉，生病了得休息。”
“好。”
掩上门离开。
等她再轻手轻脚回去时，平板电脑已放在了床头柜上，本以为孩子睡着了，没想却睁着一对骨碌碌扑闪扑闪的眼睛看向她。
“睡不着？”
“嗯。”孩子轻轻应着，“妈，如果以后，你生病了，我又不在你身边的话，谁来照顾你啊？”
“你爸啊!”这个问题不用考虑，顾念几乎是不假思索就答了出来。
少年夫妻老来伴。
相互依靠不是生命的另一半还能有谁。
“如果我爸也生病了呢？”
“哪有两人同时生病的？”
这个问题顾念还真没想过。
“万一呢？”江芸颖继续追问。
“你怎么了？怎么想起问这么高深的问题？”莫不是老师课堂里面讲了什么，让孩子深受启发，顾念猜想。
“医院输液时，我看到你坐在我身边，我就在想，要是我有一个弟弟妹妹就好了。“
“为什么？”
顾念惊诧反问。
“你与爸爸生了病，我们好一起来探望你啊!”
“你舅舅家有一个姐姐，你伯伯家还有个哥哥，你小姑家也还有个弟弟，这么多还不够？”
“他们虽然是我的兄弟姐妹，可一个都不是亲生的，不是你生的，将来有一天，你们老了，或者离开我了，有事的话，我都找不到与谁商量啊!”
这些话，顾念不是不懂。
孩子渴望能拥有一个与她有血脉，同父同母，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那种血缘关系的人。
血脉至亲。
只是，她完全不敢相信，这些话，会出自于她还未满十五岁女儿的口。
用震惊已不能形容顾念的心情。
顾念一直都知道女儿懂事，可是，十五岁能把人情事故看得这么透彻、能有这番生活领悟的姑娘，生活里，似乎并没有几个。
唯有亲生的，才会是永久的伴。
咀嚼着女儿的话，顾念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腹部。
本来，她想打掉这个孩子，可是，女儿的话让她深深犹豫纠结了……
是呵，终将一天，她们会老，会死，而能与女儿作伴的，血脉相融的唯一自己最亲的兄弟姐妹。
“你……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
“弟弟妹妹都行，只要是你与我爸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