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不好意思啊……”萧小强捂着脸苦笑道。
“啊，我也是啊。”
“对了，你对今天那个家伙的话，怎么想的？”萧小强问道。
听到萧小强的问话，零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叛变了的年轻人的脸。
“萧小强，你完了，你就快要完了！就只因为你是老当家的儿子，你才能当上了头领……如果一开始就让贝德老大来当头领，哪还会有这么多事啊？！”
果然，萧小强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了下来，低声道：“接下来，我可能要说一些醉话……事实上，我时常在想，我到底有没有资格当这个头领。”
“毕竟，如果贝德当上头领的话，灯火就不会分裂，现在肯定会发展得更加壮大吧？”
零摇了摇头道：“那不一样，贝德的理念与我们不同。如果贝德当上了头领，灯火的性质就会改变了吧？难道，你想看到灯火沾染毒品生意吗？”
“也不好说啊。”萧小强轻叹了一声，“那家伙或许就是因为没当上头领，所以才特意走上了和父亲截然相反的道路的。如果他继承了头领的位置，也许就会老老实实的按照父亲的想法去做了。”
“父亲活着的时候，做的所有重大决定一直都是正确的。包括在大地震后扩张势力，拉拢官差，为囚笼的复兴尽力……简直就像是成了这里的国王一样。但是，他临死前犯了很大的错误。”
萧小强停了下来，舔了舔嘴唇，一副很犹豫的样子。
“贝德他……其实是我父亲的孩子。”
“你说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的零，不禁吃惊地站了起来。
“是在很久之前，和女佣一起……那时候我的母亲一直没有诞下子嗣，所以父亲一直都是准备把贝德作为继承人来培养的。也正是为了那个时刻的到来，父亲教他各种各样的知识，还任命他做副头领。”
“事实上，贝德他也做得非常好，一直都是父亲最得力的助手。”
“那……他知道他和你父亲之间的关系吗？”零问道。
“虽然父亲没有说过，他的母亲也没说过，但是他应该还是知道的。所以，他对于继承灯火首领这件事非常有信心。结果，很不巧，那时候我出生了。”
萧小强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了些许悲伤的表情。
“父亲把我看成了唯一的孩子，到头来，放弃了贝德，指定我这个毛头小子来当头领……”
难怪贝德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零叹了口气道：“既然真心想要推你上台，就应该早点把贝德除掉啊……难道你爹没想过指定你为继承人的后果吗？”
萧小强点点头道：“所以说，父亲判断失误了。他对贝德也很有感情，所以没有下手除掉他。所以，在他死去之后，贝德会叛变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不过，虽然父亲确实是做了个失误的选择，不过让问题演变成现在这样，终归还是我的问题。”萧小强睁开了眼睛，“在贝德刚开始叛变的时候，就应该早点下手除掉他的。”
零皱眉问道：“所以呢？为什么没有早点除掉他？”
萧小强瞥了零一眼，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很蠢，然后淡淡的说：“小时候，贝德对我很好，就像是亲哥哥一样的……直到我被指定为继承人……就因为我的妇人之仁，结果给现在的同伴们添了这么多的麻烦。”
“嘿嘿嘿，你就尽情笑话我吧。明明每天都虚张声势，结果实际上却是这么没用的一个头领啊。”
零摇摇头道：“我不会笑话你的，我也做过类似的事情。”
“嗯？是指雪晴的事吗？”萧小强问道。
“是啊。”
一直以来，零都不想和外人谈论这件事情，但是话却不自觉地从嘴里溜了出来。
是酒精的原因呢？还是被萧小强的情绪所感染了呢？
也有可能，是和朋友谈论旧事时，心情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吧。
“其实……我杀了她的父母。”
………
萧小强沉默了好一会儿，一脸震惊的问道：“你说什么？真的假的啊？”
“是真的，而且还是你老爹亲自委派的工作。”零低声道。
雪晴的父母，是大地震后暴富的商人——表面上是建造房子清理废墟的良心开发商，但背地里却是巧取豪夺趁火打劫的黑心商人。
他们派人偷偷潜入大地震后几近崩塌的房子内盗取财物，然后出售。还伪造文件，接管了很多因主人死去，暂时没人继承的土地。发放高利贷，夺走借贷者的房子和财产……
这是在大地震后的复兴时期内很常见的暴发户，他们破坏着囚笼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秩序，是前任头领最憎恨的那一类人。
“我的工作，就是杀掉那对夫妇。不过，本来我被告知的是他们家就只有那对夫妇，再没有别人了。虽然从前有个叫雪晴的女儿，但是据说很久以前就被强盗杀掉了。所以，当我在灯火看到雪晴的时候，真的非常震惊。”
“虽然之前没有见到她，但是她和那对夫妻的女儿同名。她随身携带的玩偶上面，也写着她的名字。而且，她说的双亲的名字和那对夫妇也一样……贝德之前说我在玩丧心病狂的变态游戏，就是指这件事了。”零沉重地说。
萧小强听完苦笑了一声道：“因为双亲被杀掉而被卖到灯火的女孩子，结果却是由杀掉她双亲的凶手来赎身……这么一听，还真是有点变态啊。”
“而且，给她赎身的钱，其实大部分都是杀掉她父母后赚得的赏金。”零的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
正是因为如此，零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雪晴的感情。
现在这样的关系还没什么，但是如果哪天真的要了她，零甚至都不敢和她的眼睛对视吧？
“所以，你给雪晴赎身，是想赎罪吗？”萧小强问道。
零的心里掠过一丝异样的感情，但是就只是轻轻掠过，很快就又消失了。
“嗯，是的。”
零点头道：“所以，我才想要把从她那里夺走的自由人生还给她。”
“你对雪晴这么冷淡，原来就是这么回事啊……”
“嗯，只要她留在我身边哪怕只有一天，我的赎罪就没有结束。本来，我是决定等她能够自立生活了，就让她从家里搬出去的。”零说着，也苦笑了一声。
“罪恶感啊……”萧小强低声喃喃自语着。
“你觉得，我给雪晴赎身到底是对是错呢？”
“我不知道。但是……”
萧小强看着零，认真的说：“如果我站在你的立场上，恐怕也会做同样的事情。毕竟，如果没有被你赎身，雪晴可就要去当陪酒姑娘了。那些女孩儿们的生活有多么黑暗，你应该和我一样都很清楚吧？”
“而且，雪晴在刚被送来的时候，身上有很多被虐待的痕迹。让她休息静养了很久，才准备让她开始工作的。结果还没开始工作，你就回来了。也就是说，你把她从虐待中拯救了出来。”
“说的好听点是这样没错……但是，雪晴不会这么想吧？”零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得到了萧小强的认同，心里多少还是好受了一些，“而且，无论怎么样，我都是杀掉她父母的仇人啊。”
“那你想对雪晴说出来吗？”萧小强问道。
“嗯，大概这几天就和她说。自从同居开始，那家伙就变得越来越不正常。”零回答道。
“不正常是指？”
“就是说，她正在逐渐退化到刚被送到灯火时的状态。”
萧小强思考了一下，问道：“你是觉得和她说了实情，就能治好她了吗？难道就不会因为受了刺激，出现更大的问题吗？”
零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雪晴是因为双亲被杀，才被卖到灯火的。所以，零为她赎身，就只是想要赎罪。
如果这些事情告诉雪晴，那意味着什么呢？
雪晴大概会愤怒的拿着刀捅过来吧？
但是，就只这样放着不管，只会让雪晴变得更加不正常。果然，还是应该把她想知道的“赎身的理由”告诉她。
想到这里，零吐出了一口气道：“她应该会觉得无法接受，但是，我觉得还是要告诉她。”
“即使会被复仇？”萧小强皱眉问。
“嗯啊。我是曾经靠着杀人来吃饭的，就算被人复仇干掉了，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那你还真是蠢蛋啊。”萧小强把剩下不多的烧酒倒入杯中，“喝吧。虽然你这份觉悟是很了不起，但是这么做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啊？”
“什么都没有啊。但是，必须得做个了结了。”
“为什么？”萧小强问道。
“为什么一定要做个了结呢？如果觉得是个无所谓的女人，放着不管就好了。如果觉得她太烦人了，丢掉就好了。所以……还是迷上她了吗？”萧小强继续问道。
零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就只是觉得不能弃之不顾。”
“那果然还是迷上她了吧？”
“你想多了，这可不是什么美好单纯的感情啊。就只是更加麻烦，而且无聊的东西。”零说着，把杯中的酒饮尽，“最坏的情况，她知道了我是杀害她亲人的凶手，然后从我身边离开，开始复仇。”
“雪晴应该不会做到那种地步吧？毕竟你可是拯救她的白马王子啊。”萧小强耸了耸肩道。
零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从这些天的同居来看，雪晴的感情中应该有着更加深邃和阴暗的部分。
那家伙有着古井一般的眼睛。
而在那其中，那些沉寂在水底的感情，可能才是她真正的感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