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女神教会做事,动用的是天国森林的人。
夜小烛所知有限,始终想不通背后的谜团。
铁匠尤镇的事了结后,夜小烛借花献佛的用铁匠的宝贵匕首赠送给黑龙,请他利用贵族的身份代为推荐。
此时,他孤身一人走在黑漆漆的街道上,青草城的便民设施建设的很不到位,沿途除了少数用巫炭散发热量的路灯,只有随冷风摇摆的几个白色灯笼。
他右手边的贫民建筑,左手的普通居住区,以及身后更遥远的位置,是用铁栏栅隔开,每家每户都带有草坪和湖水的富人区。
贫民窟的建筑其实是他最熟悉的:多数都不是砖瓦和木质建构,而是廉价的木板、破布帘,废弃的建筑材料,东拼西凑的石块搭建的供人和牲口居住的巢穴。
每家多数只有一间五六平米大的房间,却往往要住上四口甚至更多的人。
从老爷到孙子,儿子女儿加上儿媳和其他的什么睡在一张床上的情况屡见不鲜,一家人只有一件衣服可穿,只能轮换着穿衣出门。
每天只有一餐可吃,偷盗与谋害,为了几块饼斤斤计较是每天都会上演的闹剧。
而且他们并没有心思改变现状,哪怕有适当的机会,他们都会选择吃完今天的饼,然后再去为鸡毛蒜皮的事勾心斗角。
在他前世生活的民族里,有一个极为特殊的优点:贫穷的父母不能容许子孙和自己一样生活在贫民区,许多父母宁可披星戴月,透支体力存下一分一厘钱,宁可每顿饭吃糠咽菜,用攒下的钱币把他们的孩子从贫民窟送入平民区,而他们的孩子再玩命的做工把他们的下一代送入富人区。
循环接替,前后接力,只要一天还没达到富足就决不放弃,即使重病缠身、突遭横祸也会坚持活下去,只为了一个“出人头地”的愿景。
这种优点夜小烛在其他民族,在这个世界的穷人那并没有看到。努力和付出,是不存在的,改变和奋斗,也是不存在的。
相反,他们就像是箩筐里的螃蟹,八只爪子乱爬,不光自己无法逃生,也会让快要爬出筐口的其他螃蟹永远落在筐地。又像是被水沟里的小虫子,有吃的,就吃一点,没吃的,那少吃一点。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夜小烛宁可每个月攒不下钱,也要付出更多的房租,从贫民窟把家搬到平民区也是源于此。
在青草城,人和人的界限远远不如这么泾渭分明,低端是贫民区,这毫无疑问,他们没有工作也没有财产,平民里最高等的是手工匠人,最低等的是农民。
商人高于普通人,他们有权居住在更好的环境,甚至有插手城里事务的管辖,巫师取代了其他城市官员和贵族的最高位置,牢牢把控顶层,从未有例外。
读书人和教徒游离于各个阶层之外,很有文化的人偶尔也会捞到一官半职,为巫师做事,但多数读书人会受到贫民的轻蔑。教徒没有固定情况,有的教徒会受到巫师帝王的款待,也有的教徒会受到普通人的嫌弃。
换到其他城市,情况就又不一样了,有的城市读书人和官员的地位高于巫师,有的城市在教会把控下,信仰的地位高于一切。还有的城市以武力最强的人为尊,甚至还有全是魔兽的部落。
从阶层的划分上解读,让夜小烛很容易想起白家,商人起家的白家家里没人成为巫师的一员,青草城的商人特殊在,今天夜小烛是普通平民,会受到他们的挑衅,明天夜小烛成为高塔议会的一员,又会受到他们的敬畏。
从人奴到人主,不过是普通的一张身份证明的事罢了。
夜小烛沿着三个区的交界一路散步,一路胡思乱想。
突然间,夜小烛改变了行进路线,他朝左边的一扭,比少女还要纤细灵活的腰身恰好躲过了一支从暗处射来的冰锥术。
夜小烛转过身体,见墙根下立着个穿着巫师法袍,瘦如竹竿的家伙。
“是白宇让你来的?”夜小烛憎恶的说:“第二场比武,比试法术,我料他必然不想光明正大的动手,他一定会派人在背后趁我一个人的时候下手阴我,甚至是杀了我。是不是?”
瘦巫师怪笑:“我当然不会回答你这个问题,但今晚是你的死期,我将是你的超度者。”
“荣幸之至。”夜小烛眼睛一亮。
“我有个习惯,我杀的每个人,我都会在他们周年时给他们超度。”瘦巫师说:“你也会一样,你可以现在告诉我你爱吃什么,鸡鸭鱼肉,面点水果,都可以,我很人道的。”
“这真是个破财的习惯。”夜小烛微笑说。
瘦巫师从布袋里抓出一把纸钱,用力洒向天空,纷纷扬扬的白纸如暴雨般挥洒,落在墙头,落在街道,落在穷苦的贫民窟板房,落在贫民窟的房顶,落在富人区的草地,落在了夜小烛瘦弱的肩膀上。
火苗从纸钱落地时开始滋生,瘦巫师熟稔的连续使出寒霜、爆裂、坚甲防御、闪现等多种法术,身形与他的法术方向相反,向身后的位置退去。
作为一个经受过正规巫师教育的巫师,在临敌之际最好要与敌人保持合理的距离便于法术的释放。
后退到十步左右距离时,瘦巫师使出了“荆棘刺术”,又拿出一个小小的瓶子,将里面翠绿色的液体滴入手心,快速涂满双掌。
释放出的银色尖刺,在嘶嘶的生长过程中,被翠绿色的药水染成一片怪异的绿色,并朝着在用火舌术抵挡的夜小烛脸部攻击。
很快,夜小烛全身的皮肤被这种蔓延的药水都染成了绿色,温暖的身躯立刻变得冰冷,心脏逐渐乏力,全身的皮肤都有些变得发白起来,就连血管内的血液也都趋于停滞流动。
“哼,这死亡荆棘是我的绝招,你坚持的时间越长,受到的侵蚀越大,最后,尖刺会缠绕到你的四肢,直到尖刺贯穿入你的体内,让你苦不堪言!”瘦巫师大笑着说。
夜小烛起先还召唤出使用最熟练的火舌术抵抗,但很快他发现,绿色的荆棘受火舌术的攻击并不会有半点损伤,反而越变越多,离他越来越近。
随着时间推移,一缕殷红的鲜血从他鼻孔中流了出来。
几分钟后,夜小烛倒在冰冷的街道上,久久没有动静。
瘦巫师喘了口气:“低阶巫师的实力果然是有限的,不过也算在我意料之外了,我本以为你只能坚持一口气儿呢。”
说着,他拿出匕首走到夜小烛身边,他需要带夜小烛的一只耳朵,或者一颗眼球回去回复主人。
左手按住夜小烛秀气的脸蛋,右手端着小匕首在眼眶前比划。
但瘦巫师显然没想到接下来的这一幕:灰蒙蒙虚幻之雾不知从何而起,竟然顺着他的左右以极快的速度向上蔓延,眨眼之间,他的整条手臂都在虚幻之炎的包裹下只余下一堆烧焦的残骸。
瘦巫师骇恐的向后退却,不过暗红之火却如影随形,竟已舔舐到他的眼眶和鼻孔。
他抱着残缺的肩膀哀嚎着逃入夜色,原地夜小烛嗤嗤的怪笑。
“区区三级巫师就想杀我,白宇还是老样子,那么有钱,却抠门的不得了。”
从怀里拿出一瓶药剂直接灌在嘴巴里,这是他从鬼羊老巫医那顺来的廉价治疗剂,没办法,鬼羊做不出更好的药剂,他也买不起更强效的治疗药。
“要是瘦巫师顺利回到白家,白宇有可能派出更强的杀手,但只要我暂时离开青草城他说不定会放下这件事,但瘦巫师要是死了,那白宇百分之百会选择妥协。哼,有些人,真是贱得很!”
他在原地休息了几分钟,站起身来要继续往前走。
在风里晃来晃去,还有人家晒在晾衣杆上的衣服,被风吹的起来,落下,像极了招魂的幡。
他沿着墙根往某个方向行走,荒僻的街道上只有孤零零的他一个人,走着走着,地上被灯笼照耀出的长长的影子变成了两个。
只不过,一个是扎扎实实走在地上,而另一个,轻飘飘的悬浮在半空中。
“今晚不怕死的夜游神不止我一个哦。”夜小烛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蓦然转过头,他双手,释放出了喷涌两色的火焰,泾渭分明的光色照耀夜空,犹如死神奏鸣曲的前奏。